及不會講中文的外籍保姆。
從小到大,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漂洋過海,換不同的國家,說不同的語言,交不同的朋友,家裡人美其名曰,是送他去國外長見識的,練習獨立自主的能力。商紹城也確實長了見識,可同時,他也學會了,什麼叫忍受孤獨。
忍受跟身邊人從熟悉到陌生,再到分離的全過程。久而久之,他的心漸漸設起了一道防禦系統,怎麼做,才能將傷害降到最低,那就是跟誰都不要太認真。
淡淡的相識,淡淡的相處,這樣走時,也就只有淡淡的留戀。
他剛到瑞士不久,就迎來瑞士二十年一度的大雪,連市區交通都險些陷入癱瘓。他前晚跑出去跟華裔留學生喝酒,也許是喝得太多,回來又洗了個溫度不高的澡,結果著涼發燒,整個人都燒糊塗了。
打給當地醫院,醫院說封路,沒辦法出動救護車。他打給保姆,保姆說在家照顧小孩,來不了。
一個人躺在柔軟的大床之上,他望著三米多高的天花板,高熱讓他稀裡糊塗,可心裡的悲傷卻越發清晰。
他把電話打回國內,商經天的私人電話處於關機狀態,不知是在飛機上,還是在開會中。
他又把電話打給沈晴,沈晴接通之後,聲音略顯急促,又公式化的口吻說道:“兒子,媽馬上要進會議室,有事兒三個小時之後再說,先掛了。”
就這樣,商紹城只想說一聲‘我生病了’,可就是四個字的時間,他那對比國家總理還要忙的父母,都沒有給他機會。
放下手機,商紹城閉上滾燙的眼睛,渾身燒的像是烙鐵,可他還是捂緊了被子,從頭到腳,一絲不漏。因為他記得很小的時候,他也發過一次燒,當時家裡的保姆跟他說過,如果發燒了,一定要憋汗,出足了一身的汗,病才會好。
這些淺顯的,都算不上道理的小常識,從來就不是父母教給他的。
渾身一陣冷一陣熱,商紹城迷迷糊糊,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恍惚間,他彷彿聽見熟悉的聲響,後知後覺,半晌才回過神來,是手機聲。
螢幕上熟悉的號碼,標註著尤然。
商紹城接通,很低的聲音道:“喂。”
尤然說:“你在哪兒,沒在家嗎?”
商紹城是懵的,閉著眼睛,他低聲回道:“我在瑞士。”
尤然說:“我知道,我就在公寓樓下,你不是住17層嗎,我按了門鈴,沒人應。”
高燒讓商紹城反應遲鈍,他慢半拍才道:“你在瑞士?”
尤然說:“是啊,我來瑞士辦事兒,順道來看看你。你到底在不在家?”
兩分鐘後,穿著睡袍的商紹城站在門邊,迎接從樓下拎著行李箱上來的尤然。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羊絨大衣,大衣是帶著狐狸毛帽子的。她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整個帽子頂和肩膀,全都是白顏色的雪。
“唉……你說你,在家也不給我開門,我在外面站得頭髮都白了。”
尤然當年二十四五歲,碩士剛讀完,順利進入新銳,正是人生最得意的階段。推著個到她大腿那麼高的大行李箱,她呼吸略顯不穩。
商紹城迎過去,替她拿行李箱,低聲說:“沒聽見。”
尤然摘下帽子,順勢看他的臉,“你怎麼了,怎麼滿頭都是汗?”
兩人走進玄關,商紹城虛到沒力,行李箱特別沉,他難免低聲抱怨一句:“你往裡裝金條了?”
尤然不管,只滿眼擔憂,抬手去探他的額頭。
商紹城往後一躲,尤然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到自己面前,抬眼看著他。
一摸他的額頭,劉海下面全是汗。
尤然蹙眉說:“生病了?”
商紹城道:“鞋在鞋櫃,自己拿。”
他轉身往裡走,明明腳步虛浮到像是踩在棉花糖上一樣,但從小到大那股‘討嫌’勁兒,卻是一直沒變。
尤然在玄關那裡換了鞋,隨即快步走進來。
商紹城坐在客廳沙發處,她看著他說:“生病吃藥了嗎?”
商紹城淡淡道:“家裡沒藥。”
尤然眉頭蹙的更緊,“你傻啊,沒藥不知道下去買嗎?”
“你剛來能不能歇會兒?”商紹城側頭看向她,因為虛弱,所以嫌棄的眼神中也多了幾分無力。
尤然瞪了他一眼,沉聲說:“我來之前還想,山高皇帝遠,你一個人在外面得過得多滋潤,現在看來我真是高估你了。保姆呢?家裡沒人照顧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