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所謂的文化差異。久美子呀,你身為中國人的老婆且住在中國,你怎麼就不明白國情呢?後來母親出面了,和風細雨地說兒媳婦啊,反正我退休在家也沒什麼事兒幹,再說我一頓多做點不就全有了嘛,你們何必再去重複勞動還額外花錢呢。錢,你懂不懂啊,你那錢省下來幹什麼不好啊。久美子說媽媽這不是省錢不省錢的問題,這個錢我們不能省。堅定的態度把母親噎得說不出話來,忿然打道回府。回到家就跟父親埋怨:這是什麼兒媳婦!油煙不進,怪不得當初她爸要說慚愧那話呢!
事情最後還是以久美子的抗爭勝利收場。她每天都挺愜意地在廚房裡忙活,煮個醬湯,抓把蔥花,煎條小魚啥的,孜孜不倦,樂此不疲。
我好像懂了什麼。嗯…… 也許吧。
說真的,我沒想過自己會娶一個日本女人做老婆,同樣地,久美子也不曾想過自己會嫁給一箇中國男人。
第一次約會是在電影院。當時,電影院裡擠滿了一對對的情侶。這裡麵包括十七八身穿校服的高中生,二十三四稚真尚存的大學生,以及二十*還未修得正果的“老年”情侶,各個年齡段、各個組別的選手都有。大家身份不同,心態不同,目的不同,但有一樣相同,那就是在這個時刻屬於一對,一對男女的一對。買得票出來,尚有一段時間開演,我和久美子便來到休息區要了兩杯咖啡消磨時間。因為是第一次約會,又互相都是第一次和異國的異性約會,不免有些緊張以及超越國籍的矜持,怎麼約,如何約,彼此都吃不太準。也許久美子想要調節一下氣氛,便問了我一個極為普通又挺難回答的問題。
“為什麼這裡很多男的都幫女的拿包?”
在休息區裡確實有很多男的手中都拿著身邊女伴的包。當時在路上隨處可見這一現象,是個流行風潮。
我思索答案,琢磨該如何回答好奇的久美子。
“嗯……這是一種,一種關愛。”
不行。久美子沒太明白,或許是我解釋得太複雜。“關愛”一詞對於當時的久美子來說等於沒說。
“一種呵護的表現。”更難以理解了。
“關心。”久美子聽懂了這個詞。對,就是關心,就給解釋成“關心”。久美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再追問。話題隨即轉向其他方面。眼看就要開場了,我和久美子起身走向場區。突然,身旁的久美子開口低聲地問道。
“是怕女孩子拿不動嗎?”
嗯?這個日本小娘子在說什麼?哦,我明白了,她還是對剛才的問題沒能釋懷。久美子的理解是怕女的拎包把纖細的手腕累斷,或者把柔弱的小臂壓彎,所以男的才幫著拿。
“也……也不是那樣。”
“哦。”久美子看到我緊鎖的雙眉,似乎讀懂了我煎熬正酣的內心,馬上閉口不提。但此刻我的情緒已經被完全調動了起來,覺得如果這個問題都解釋不清可就白混了,白白一直在中國的大地上成長了這麼多個年頭,哪兒都沒去過了。
“其實是時尚。”
“時尚?”
“不不不,流行!流行!流行你懂不懂。”
這下久美子終於聽懂了。“流行,流行。”她也附和著重複道。真得感謝那些日以繼夜不辭辛苦地教老外們說漢語的老師們,是哪位天使大姐如此及時地教了“流行”一詞呢?
“也就是,也就是凡是搞物件,搞物件!你的不明白?嗯……處朋友,處朋友也不會?就是,就是泡妞,泡妞!”
“嗯!泡妞我的明白。”久美子惡狠狠地點點頭,臉上洋溢著聽懂了的幸福。我差點暈倒,誰沒事幹淨教授這種詞兒。久美子,你個日本女流氓,學別的學不快,這種詞兒倒是手到擒來!不過我還是如釋重負地(再看咱這漢語水平,淨是四字小短語)擦擦額頭的汗,斬釘截鐵地總結道:
“古人云,凡泡妞者必拎包,不拎不行。”
“那……給你。”久美子伴著一臉燦爛的笑容把手中的包遞到我的面前,眼裡流露出羞怯、期許、渴望等五彩斑斕的意味。我一下子服了。
事過多年,我還覺得久美子當初是在下套套我,狡猾大大的。
直到現在,凡是久美子能力範圍之內的東西,她都不會讓我拿著。(當然,除個別特殊情況之外)當然,凡是屬於我能力範圍之內的東西,她都必須讓我拿著。以至於我現在偶爾在街上看到個別拎著女孩兒香包的大老爺們時,總會流露出一些惋惜來。你說一大包的化妝品,香水瓶,個別的還塞著兩包衛生巾啥的你拎它做甚。那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