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是依然的口無遮攔,依然的興奮如常。他不懂日語,只能透過一口流利的卻語法錯誤連篇的漢語與久美子溝通;即使想要賣弄幾句他所謂的地道日語,但經我一一考證後,發現全是諸如“八格牙魯”、“眯西眯西”這樣的詞彙,除了會讓氣氛尷尬凝結,毫無正面用處,被我死死地下了封口令。普通話,林躍更不擅長。於是他和久美子交流的唯一手段便是海枯石爛的家鄉方言。
久美子雖然聽得是困難重重,但因好久沒有聽到如此正宗的第二故鄉的音調,卻是很高興。兩人往往會因為一個字的發音糾結許久,最後哈哈大笑,氛圍要多和美有多和美,想得多的我倒成了一個局外人,豈敢破壞了人家的濃濃鄉情。
轉完了豫園,吃完了生煎包,接著我和林躍就直奔赫赫有名的南京路。這裡也和其他地方一樣,沒能見到傳說中的好八連,也是擠滿了好八連般的來自天南地北的同胞們。
想購物,可惜我看好的東西遠遠超過了我的承受能力,物價確實要貴不少。好傢伙,一家日式快餐店門口的餐牌上標註的價格更是驚人,一份普通的A套餐居然敢要一百二十塊。那店裡沒有一個客人,一群身著黑色制服的店員顯得很無聊,抓耳撓腮地站在那裡,恨不得拿出麻將推上兩把。
林躍的搗蛋勁兒又上來了,蓄意發壞。他故意邁步朝店門走去,馬上引得站在門口的戴著眼鏡貌似老闆的中年男子瞪起雙眼,不大的眼睛裡射出火一般興奮的烈焰。正當他準備拉開大門歡迎林躍進店時,林躍突然掏出手機,作來電狀,饒有其事邊講邊轉身往回返,氣得那中年男子忿忿作罷,真想把林躍生吞活剝,最好當場就做成A套餐,方能一解胸中悶氣。
“你也太壞了!人家怎麼惹著你了。”我一把揪過他趕緊逃離了這是非之地。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這種行為也過於挑釁和無聊了。
“他怨誰?我又沒叫他給我開門。再說了,就那麼一份破套餐就要那麼貴,他怎麼不直接搶去!”惹事的人倒還有理有節了,看那忿忿不平的嘴臉,多半是自詡消費者的保護神了。
“你消費不起吧,還嘴硬,誰叫你沒錢。自己是窮酸相吧,還好賴不知。”
林躍比劃著,圖文並茂的把這段趣事講給久美子聽,樂得久美子直合不攏嘴。
我們來到了一家湖南菜館,要了幾個店員強烈推薦的招牌菜。儘管林躍吃得是汗珠子直淌,連耳垂都通紅通紅的,但一點兒也阻止不了他的話趣,眉飛色舞,手舞足蹈。現在的組合更加奇妙了,組合中的位置關係也愈發不對勁起來,這小子完全是一幅喧賓奪主的派頭,當仁不讓的扮相讓我十分後悔,心說真不應該帶他來。
“對了,你會做飯嗎。聽說你們日本女人都是在家當家庭主婦,不出去工作,是真的嗎?”
在來的路上,林躍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久美子證實這件事情。你小子管得也太寬了吧。人家會不會做飯什麼的,這第一次見面怎能過問!不過,其實我也挺關心這個問題,正等待久美子給出答案。
“嗯……”她微微思考了一下,我知道她是在組織語言。
“做飯,我會,不過都是簡單的、普通的。家庭主婦嗎,現在也不是完全的,也有出去工作的。”
“噢。會做飯哪,誰教的,是跟你媽學的?”
“嗯,媽媽教,學校裡也教。”
日本的學校還教做飯?我和林躍對這個回答感到十分新奇,也沒想到。那是什麼課程啊,是不是類似我們小時候的勞動課。
大約一個半小時後,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天南地北的也聊了不少。看看時間,想到久美子也累了一天,我覺得該散了。
久美子現在住在離這裡不遠處的一個公寓,是現在工作的這家酒店給提供的。據她說,剛來的時候,還真的不太適應上海的生活節奏,有些跟不上拍。她說這裡的生活節奏一點兒也不遜色於東京,每個人都像陀螺一般飛速旋轉,去博取屬於自己的那份幸福。那種強烈的慾望,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了,所以一開始確實挺辛苦。
好在有幾個日本的朋友在這邊留學和工作,給她介紹了不少經驗教訓,對她的幫助挺大。酒店的同事對她也不錯,相處得很好。中間雖也有坎坷波折,但總體來說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也很愉快。當然,待學校假的期結束,她就會重新回到大學繼續她的留學生活,但她此時已經產生了將來重返上海工作的念頭。聽到這裡,我一方面為久美子高興,一方面又有些失落。
“你送久美子回去吧,我一個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