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員允不允許,事實上,此時的指揮員也不大方便停下來檢視出列的理由是否真實充分。連長為了把我們這個毛病掰過來,改掉了他長久以來養成的每天早晨在操場上快跑八圈的良好習慣,跟在我們佇列後面跑,誰要出列必須經過他的允許,理由真實充分方可出列。他還規定要想不跑步除非腿斷了,腳崴了——標準是腳脖子腫了起來,而不是你說崴了就崴了的一面之詞,流鼻血了——必須要見紅,等諸如此類的嚴重情況,繫鞋帶、肚子疼、鞋裡面進了石頭等都不能算數,這樣一來便再也沒有人輕易出列了。杜仲曾準備敲斷自己的腿以逃避跑步,手拿著我好不容易給他找來的鐵釺,瞄啊瞄啊的始終下不去手,最後把鐵釺一扔道,我還是跑步吧。
佇列從操場上帶回後是洗漱和整理內務的時間。這裡的水要比我們戈壁灘的好多了,水質清澈甘冽,不像戈壁灘上的水鹼性大又苦又澀,用不了一個月就能把林黛玉的芊芊玉手洗成胡楊樹皮。跑步回來正好滿頭大汗,一頭栽進滿盆的水中,清涼暢爽到如果不怕淹死的話真不願意把頭拿出來,小命丟掉事小,可被人知道淹死在洗臉盆裡事情就大條了。疊被子一直是讓我們非常頭大的事情,雖然有很多人借了老兵的被子來,晚上睡覺前也不停叮囑自己靜靜蓋著被子,不能亂動以防壓壞被子,可睡的鼾聲震天,口水直流的時候那裡還能想到這些事情,自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了,有鋪一半蓋一半的,有拿雙腿夾著被子的,還有在被子上打滾的,第二天早晨醒來看著一團糟的被子後悔不跌,哭天喊地。好在經過一段時間與被子的鬥爭,大家的被子都已經有了一定的基礎,疊出來倒也還像那麼回事。我們曾經被帶著去參觀過一個內務先進單位,走到那個單位的營房門口,一床床一個皺紋都沒有的豆腐塊映入眼簾,大家都不由自主的發出了嘖嘖的讚歎聲,待走近一看,才發現這些被子的被面都被換成了軍綠色的帆布,每個被子裡面還夾著好幾塊木板,打死我們我們也沒辦法相信他們晚上是蓋著這床被子睡覺的,這裡必定有一個隱蔽所在藏著他們晚上睡覺時蓋的被子。頓時就有人對此嗤之以鼻,宣告收回適才的敬仰和讚歎。連一向不發牢騷的遠志都忍不住說,造假的人得紅旗當先進,真是豈有此理,我看這面紅旗該我們連得才是。好好一個參觀先進單位,向先進學習的活動,倒成了批判先進的座談會,連長只好下令把部隊帶回。部隊帶回後,連長說,我們重點要向他們學習的是他們這種崇尚榮譽的精神,是整齊劃一的集體主義精神。甘松小聲道,為了榮譽就可以造價,可以違反被子就是用來蓋的這一自然規律麼。甘松的聲音的響度雖然小,但卻還在人耳能夠聽到的赫茲範圍之內,連長顯然聽到他說的話了,不過假裝沒有聽到,只看了他一眼便宣佈部隊解散。要想在不造假的情況下讓被子有型,必須要讓之先薄下來,要想讓之真正的薄下來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往上面灑水,然後拼命的壓拼命的壓。就像杜仲下不去敲斷腿的手一樣,我也下不去往被子上傾盆潑水的手,是以我的被子始終沒能薄下來,有型起來。前期,在整個班裡我的被子一直處於中下水平。一個雷電交加的雨夜,我在從小就有的對雷電的深深恐懼中把自己蜷縮成一團漸漸睡去,半夜的時候被雜亂無章的滴答滴答的滴水聲吵醒,迷糊之間我以為是上鋪的人尿床了,稍微清醒之後才反應過來我已經是上鋪了,再往上就是天花板啦,坐起來一摸我的被子整個都溼透了,原來是營房漏雨了,無奈之下,將床鋪搬到地上躺了下來,中間踩到了在我之前已經搬到地上睡的好幾個人,看來並不只是我頭頂的天花板漏雨,躺了一會又發現不對勁,沒有我的抵擋,雨水不就漏到班長的床上了麼,便又爬起來找了兩個洗臉盆放到床板上,趁著窗戶透進來的亮光看了看班長,依舊在恬靜的睡夢中。正所謂“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我最敬仰的人之一老子同志說的話真個不假,營房漏雨給我帶來的禍是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頭疼身體軟,帶來的福是,我再也不用端著一盆水在被子面前猶豫了,漏下來的雨將我的被子澆了個透,自那以後我的內務終於邁入了中上游水平。
整理好內務之後就該打掃衛生了。室內衛生每天由值日打掃,室外衛生則要全體出動,不管要不要得了那麼多人,也不管衛生區到底需不需要打掃,反正你一天不去,一天不挨個掃一遍自然會有人說你。如果地面有思想會說話的話,它們一定會先是感覺詫異,不知道我們這麼大一幫子人扛著掃把氣勢洶洶的來幹什麼,待看到我們在乾淨的地面上認真的清掃的時候,它們一定會說,這是一幫神經病,這麼幹淨掃什麼啊,純粹吃飽了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