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過去的記憶又被沖淡了一次似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就像個孩子。
他覺得這樣很好。
三千年前,她是他的師尊,教他做人,教他法術,教他權謀,而現在,她什麼都忘記了,終於輪到他來寵她。
廣胤的嘴角幾不可見地揚起,眼中的神色變得柔和。
曦和動了動身子,一隻手從被子裡伸出來,似乎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他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下意識地抓緊他,然後繼續沉沉睡去。
廣胤微微挪動了身子,離她更近一些,看見她的面色仍舊泛紅,雙目緊緊地閉著,雖然並無醒來的跡象,但睡得並不安穩。
窗外有月色傾瀉而入,灑下一地的銀輝,此時正值仲夏,窗縫中有微微的涼風鑽入,茶盞中蕩起微微的漣漪,水波晶瑩,如微風吹皺湖面。
他不敢挪動被她抓住的那隻手,生怕弄醒了她,用另一隻空著的手背去觸碰她的額頭,那溫度愈發的燙手了。
廣胤咂了咂嘴,輕輕地一點一點地將她的身子挪正,然後自己小心地探過身子,單手用布巾子浸在冷水中,擰乾後,覆在了她的額頭上。
怎麼會燒得這麼厲害。
廣胤的眉頭皺得緊緊的,摸了摸她的脈搏,卻並無什麼異象。
他帶兵打仗還行,卻委實不甚通醫理,平時自己也沒什麼病痛。然而此時曦和就在自己面前生病,而自己半點眉目都瞧不出來,委實讓人心焦。
門口響起一串敲門聲,廣胤心知是那小二帶著大夫來了,將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從曦和的手中抽出來,然後出聲道:“請進。”
小二便領著大夫走了進來。
廣胤連忙起身,對那大夫道:“大夫,舍妹今日不知為何忽發高熱,在下有些憂心,這個時辰還打擾大夫,實在抱歉。”
大夫拿著藥箱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來,對著廣胤點了點頭:“無妨,有病求醫,親人有恙,憂心亦是正常。這是醫者本分,公子不必多禮。”他仔細看了看曦和的面色,然後挽了袖子,兩根手指號上曦和的脈搏,“且讓老夫看看這位小姑娘的脈象。”
廣胤多點了一盞燈,讓屋內更亮一些,然後立在一旁等待。
大夫號完了脈,伸出手輕輕掀了掀曦和的眼皮,沉吟片刻,對廣胤道:“令妹身體並無異狀,雖有高熱,卻並無風寒,只是暫時不知是否有潛伏的病症。這個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偶爾發熱也屬正常,這位公子不必憂心。看這脈象,令妹的身子骨有些虛弱,老夫先給這位姑娘開一帖藥,公子為她抓了,自明日起服用三日,若是屆時仍有病兆,公子隨時可以再來找老夫。”
廣胤點點頭:“辛苦了。”
大夫就著燭光開了一帖藥,說是補氣固元的藥材,藥性溫良,於孩童身體無礙,並且交代廣胤,抓了藥之後,每日早晚各一次給曦和服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廣胤慎重地收起藥方,付了診金,道謝後送了大夫和候在門口的店小二出門。
原本安安穩穩躺在床上的曦和翻了個身,額頭上的布巾子落了下來,她似乎受到了干擾,迷迷糊糊動了動眼皮,微微睜開了一條縫。
她揉了揉眼睛,迷濛的視線中有房間裡暈黃的燈光,還有一道玄色的朝著自己快步走來的身影,睏意仍舊如潮水一般籠罩著她,當那人坐至她的身邊,握住她的手之時,她迷迷濛濛地喚了一聲“哥哥”,並未感覺到那人身形一僵,然後又徑自睡了過去。
廣胤坐在床邊,握住她的手,望著她的睡顏,目光止不住地複雜起來。
這已經是第二次。
她是父神和母神的獨女,根本沒有兄長,他唯一一次在她的口中聽見這個稱謂,便是在天宮的那一晚,她夢見閻燼。
魔神,閻燼。
他緩緩地咀嚼這兩個字,心頭一股異樣的情緒升起。
究竟是為何,她三番兩次將自己認作是魔神,他與魔神,究竟有哪裡相像,而她與那個人之間,又究竟有怎樣的過往。
房中的燈燭在琉璃罩中跳躍著昏暗的光,緩緩地燃燒著流逝的時光,就像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似乎已經被遺忘,甚至早已不願意去回想,卻仍舊以一種無法抗拒的姿態橫亙入現世的長河。
第21章 凡間稚女
曦和見勢不妙,立刻反駁:“不行,我不要跟你住。”
店老闆呵呵笑起來:“這小丫頭還鬧脾氣。”
廣胤微微彎著身,包容地笑笑,一副自己真的成了她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