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後門卻是一陣喧譁,就聽見莊子有人奔走相告:“官兵從北門攻進來了!官兵從北門攻進來了!”
劉濤駭然失色,想喝罵誰不聽他的號令擅自攻進去。轉念間又想,制置使要滅馬家,又怎麼老實讓他來帶隊,必然有其他安排。他劉濤不敢逼死山陽縣主,山陽縣衙裡其他急於上位、敢搏富貴的亡命之徒又豈會找不到一兩人來?
看著山陽縣主錯諤之餘,劉濤趕緊命眼疾手快的人上前將她手裡的剪刀奪下來,吩咐帶過來的四名健壯婆子,說道:“照顧好山陽縣主,眼睛睜仔細一些。要是山陽縣主少一根毫毛,可不單你們的性命不保,小心會牽累到你們的家人?”暗道:你要怪便怪沒有及時逃去維揚、江寧避禍,馬家這麼一塊肥肉,誰會輕易放過?便是馬服沒有通匪,馬家又能幹淨到什麼地方去?便是走私鹽一項,就將能馬家打得永世不能翻身。
下令將山陽縣主軟禁起來,他親自帶隊衝入莊子,將裡面的僕役、丫鬟、婆子,一一拘押起來,抄查鹽官府……
第63章 有肥先管自家田
更深漏殘,涼風習習,從鱗次櫛比的屋脊拂過,人立庭下,望夜空如井。
鹽鐵使張晏一襲青衫,站在一株桂樹下,望著殘月之下屋簷的暗影,負手身後,手裡還捏著兩封信函。
一封信是張協之子、寧王府長史張希同今日派人送來的信件,張希同擔心招安流匪一事若讓江東左軍暗中主導,很可能會讓崇州的勢力與野心膨脹到無法遏制的地步,成為朝廷之害,想與張晏商議個對策出來。
一封信是權知山陽縣事梁文展派人快馬送來的公函,通告山陽馬氏涉嫌從白塘河走運大量私鹽牟利,函告鹽鐵使派官員協查此案。
私梟歷來都歸鹽鐵司轄管,山陽縣發公函過來,倒是合規合矩,但是馬氏的老巢都已經給山陽縣查抄了,這時候再請鹽鐵司派官員過去,不過是借鹽鐵司的刀來坐實馬家的罪名。
沈戎穿著緋紅官袍,說道:“張大人應該親自往山陽走一趟……”
張晏抬頭看了看天井上頂的夜月,蹙著眉頭。
他開始倒也是十分的欣賞林縛,但是湯浩信因他死於青州,他便知道與林縛之間已經沒有轉寰的餘地。
林縛年初借守孝的名義,閉守崇州,卻暗中潛去津海,以津海糧道相要挾,推動“鹽銀保糧”之事,直接將兩淮鹽利捆綁到津海糧道上。
兩淮鹽鐵司從此淪為津海糧道的附庸,張晏也氣得吐血。
董原提維揚兵進浙東,擔任兩浙宣撫使司之後,沈戎得嶽冷秋相助,出知維揚府事,終於成為江東郡獨擋一面的實權人物。
沈戎當初在駱陽湖差點身殞賊手,便是林縛暗中搗鬼。沈戎心知肚明,但有苦說不出口,後在東陽,又給顧悟塵、林庭立聯手壓得抬不起頭來,他雖在東陽府長期任官,對東陽一系卻甚為敵視。
沈戎與張晏兩人,同在維揚城裡,雖各為巨頭,互不統屬,但在江東郡要共同面對強勢崛起的東陽一系勢力,自然就走得十分的親近。
“劉庭州已經去了徐州,沈大人以為嶽督會如何看待招降事?”張晏問道。
沈戎微蹙,林縛丟擲來是個兩難之局。
雖說岳冷秋的三封密摺在劉庭州手裡,沈戎作為嶽冷秋的新進嫡系,卻是知道此事的。劉庭州募渡淮軍時,他也是在暗中出了一把大力的,沒想到林縛根本就不鑽他們的套子。
嶽冷秋被圍徐州,為求脫困,自然不會反對招降,但在腹心處養賊為患,淮安就不得不駐重兵防備。到時再趕江東左軍回崇州去,只怕是淮安籍的官紳會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不管設不設淮東制置使,只怕都難限制林縛的觸手伸到淮安去。
“嶽督會如何決斷,我也猜不到,但這時候要遏制林縛在淮安的手伸得太深、太長,”沈戎說道,“張大人去山陽後,想辦法先讓劉庭州回淮安來,倒是急切……”
張晏點點頭,劉庭州與林縛在淮安鬥得厲害,劉庭州倒是可以信任之人,目前看來,在淮安也只能用劉庭州來限制林縛了。
兩淮鹽區所產之鹽皆需運到維揚鹽倉,鹽鐵司以每鬥十錢收鹽,再加價兩百錢轉售給各地鹽商,這便是淮鹽官營的主要形式。
為了保證鹽鐵司每年能從鹽事牟利巨利,鹽鐵司維持多達兩萬人規模的鹽卒隊伍,保證鹽區的生產、轉運以及打擊私鹽販運等事。
鹽利如此之厚,私梟自然也是屢打不絕,遂有官鹽出維揚、私鹽出淮安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