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棠縣境,是劉安兒部與江寧駐古棠北守軍的緩衝區域。
林縛並不介意與洪澤浦的農民起義軍前哨打兩戰,再說從野人渡借道去維揚府,能節約一天的時間,道路也不差,是橫穿連線東陽府與維揚府的驛道。
曹子昂、趙青山、寧則臣三營依次拔營出,林縛則親自率領第一營六百卒最後。既是殿後,也是收攏掉隊新卒,更要用騎兵在兩翼偵察,尋找可能吃不住辛苦、故意走散的逃卒。
天寒地凍的,田野裡除了剛冒頭的冬小麥苗外,找不到什麼吃的。只要走出江寧府,跟著大隊前進有飽飯熱菜吃,就算再辛苦一些,就算放鬆監管,想逃跑的新卒也不會有幾個了。
天陰沉著還是沒有一絲暖意,北風呼嘯,林縛騎在馬上,與張玉伯、柳西林、趙勤民等人告別。
顧盈袖上山進香的車隊業亦返回,月兒跟小蠻會隨她們車隊一起坐船回江寧去,林縛看了一眼停在遠道上的馬車,心知她們三人正坐在馬車子裡掀簾子看向這邊,他輕夾馬腹,朝張玉伯等人抱拳說道:“後會有期了……”輕勒韁繩撥轉馬,沿著凍冷的泥路往北行去。
雖說秋漕暫停下來,但是不知道何時會突然啟動,孫敬軒與西河會眾大部分人都要留在江寧待命。孫敬軒看著遠去的營伍,為林縛此行北上的命運有些擔憂,心想以林縛的性子,率軍北上,多半不可能滿足在外線遊擊,只是帶這樣的隊伍闖進內線,萬一與東虜鐵騎接戰,命運就可想而知了。
孫敬軒昨天夜裡與林夢得商議定,西河會的船跟人只負責隨行到德州,從德州過去就太危險了,而林縛又決定在德州囤備軍資,是擺明要進闖進內線去啊。
孫敬軒看了看天,陰雲密佈,這天變得也太早了,誰知道這世道會怎麼變化呢?
此前張玉伯、柳西林將一營馬步兵調來替林縛在北岸招募民勇、約束新卒,餞行過,便與趙勤民、顧嗣元等人一起隨軍坐兵船回南岸去。
渡口有西河會的渡船,孫敬軒看著林家七夫人的車隊,知道林縛的兩個女眷及隨行護衛也在車隊裡面,派人過去問她們要不要過江去。
這會兒,朝天蕩裡駛來一艘船,孫敬軒見是會里的快槳船,他宅子裡的老管事手裡拿著一封書信站在船頭招手讓他過去,孫敬軒不知道宅子生了什麼大事,嚇了一跳,忙走到碼頭邊。
“小姐留下一封書信,說是回西河老宅看望老奶奶去。昨天夜裡帶了四個人,要了一艘烏蓬船就想走。讓我撞見,還拿這話來蒙我,當我老糊塗了。你說我這把年紀給她一個毛丫頭綁了手腳,直到早上陳四買菜回來才現。你說這瘋丫頭,不要闖出什麼禍事才好……”老管事又急又怒,說話也顫顫微微的,說著說著,火氣就對著孫敬軒了,“女孩子家,性子這麼野,闖了多少禍事,夫人在的時候,可不會這麼放縱她。”
“等她再回江寧來,我叫她給你頭賠禮……”孫敬軒心想著女兒昨天夜裡就走了,這時候派人追也來不及,希望她是去追文炳了,也沒有精力再操這個心思,只是好言安慰老管事,女兒的心思,他也搞不明白:之前死活不肯嫁,這時候跟過去做什麼?
之前,外面議論顧悟塵會將女兒許給林縛,長久以來都未見動靜,多半是顧家人嫌林縛的地位低了,顧悟塵也有限制林縛的用意;倘若林縛這次能僥倖再立戰功歸來,顧悟塵要想限制林縛就難了,除了嫁女兒,顧悟塵還能有什麼上策?
一個下九流的河幫女兒,憑什麼跟朝廷大員的千金爭金龜婿?
孫敬軒想來想去,就覺得腦子脹,所幸西河會以後要交給敬堂那一房去繼承,過兩年等局面穩定了,就直接讓文耀來當這個會得了,自己帶著婉娘回老家去,找個人家嫁了,省得她動這個心思、那個心思!
孫敬軒待七夫人的車隊上船來,過去請安,船回南岸去,在船後朝天蕩給寒風吹得白的水面打著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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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濟南城外
十一月下旬,濟南府境內已經是極寒天氣。
濟南城西南,約摸一更時分,玉符河東岸的泥路給入夜後的寒氣冰得堅實,顏色比四野漆黑的夜稍淺一些,彷彿一條淺黃色的粗麻布延伸出去,也延伸不了多久,感覺前方就一道無底深淵,眼前的泥路就像是誘人墜入陷阱的餌。
只有玉符河結冰的河面在沉沉的夜色裡有著微弱的反光,讓人相信是行走在堅實的大地上。
從臥虎山鏡兒湖往歷城縣的路上行來一隊騎兵,約摸六十餘人,馬蹄踩踏在凍實的泥路彷彿沉悶的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