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寧正式認同淮東奔襲浙東之事,其他的都是空話,林縛靜靜的等著聽劉直讀下面的內容。
“……然,浙東需淮東軍銳意進取,牽制、打擊閩賊,孤與嶽督及諸公商議,決議設浙東制置使司以明州為治,以轄東線攻擊閩賊之軍事,望林大人能不辭辛苦兼領之,為朝廷盡力除國賊!”劉直讀罷,將敕書塞到林縛的手裡,笑道,“林大人升官發財,你說我是不是要恭喜你、賀喜你?”
“都是勞碌命,哪有什麼好賀喜的?”林縛不動聲色的將敕書接過來,倒是沒有想到江寧會讓他兼領浙東制置使一職。至於浙東制置使轄防區到底多大,敕書倒沒有言明,難道說在浙東打下來的地盤都是淮東的?
陳明轍站在一旁,心裡暗歎:江寧使林縛兼領浙東制置使,倒是明確告訴林縛,只要淮東軍在浙東能從奢家手裡打下地盤,不管大小,都是他的,破罐子破摔之餘,倒是指望淮東能與奢家拼個兩敗俱傷。
淮東官員及孟心史及毛騰遠等浙東地方勢力代表都上前來恭賀林縛兼領浙東制置使。
浙東制置使只是讓淮東在明州駐軍並設浙東行營掌握地方兵備更加名正言順一些,要說其他則可無可有,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意義。難道江寧還能讓淮東手裡將明州府撬走不成。
江寧也是算以退為進的招術,將浙東制置使的頭銜給了林縛,就是希望林縛能在其他官員的安排上讓些步。
林縛心裡憂著北面的形勢,但好歹要設宴招待劉直、孟心史、陳明轍等人,也請毛騰遠等浙東歸附勢力代表赴宴。
宴間孟心史藉著酒意,坐在劉直的下首,前傾著身子問林縛:“浙東頻遇戰禍,民不聊生,各家又都給閩賊盤剝得厲害!這時候好不容易收復了,當與民休養生息——江寧諸公有意請免明州諸縣錢糧三年,不過這事要與林大人商議,林大人以為如何?”
林縛臉色稍一沉,劉直前面給了一顆甜棗,大棒這會兒就由孟心史揮過來了。
江寧這是要不分清紅皂白的赦免浙東在奢家統治時期屈從的全部地方勢力,並減免徵收錢糧三年,是要將浙東地方勢力都拉攏過去。
江寧倒是沒有獨斷專行,還讓孟心史在酒席上當眾問林縛的意見,用意也是惡毒。
要是林縛反對減免錢糧,做了壞人之餘,還讓江寧得了人心;要是林縛贊同,三五年內不能從浙東籌錢糧以補軍資,浙東要維持這麼龐大的兵備,與奢家長期對峙,淮東的壓力將極大。
“孟大人,你以為如何?”不等孟心史應答,林縛“啪”的將筷子摔拍在桌案上,唬著臉盯著孟心史,破口罵道,“誰他娘出的這個斷子絕孫的主意?奢家在會稽、東陽以及浙南還有五六萬精銳,加上浙西的兵力,有十五六萬之多,要保明州府安靖,要對西面之敵保持打壓之制,少不得要在明州召募四五萬兵馬才夠用!有人提議減免明州府錢糧,那行,我明日就率淮東軍撤出來,這狗/孃的浙東制置使誰願當誰當去!”說到這裡,憤憤不平的站起來,甩袖要往後堂走去。
林縛穿上官袍,溫文爾雅,這一晚上都和顏悅色,哪個想到他突然間破口罵娘!
陳明轍臉色微紅,赦免浙東各家投附奢家的罪過並減免錢糧的主意是陳西言所出。這趟陳西言本來也要渡江來明州府的,在臨行前生了一場病,身子虛弱,就讓陳明轍陪同劉直、孟心史過來。
劉直、孟心史都愣在那裡,面面相覷,倒是堂下有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離案跪到堂下,大聲呼道:“閩賊寇浙東,諸家及鄉民孱弱,屈從於賊而不敢抗之,罪該萬死。今日盼得大人率王師而來,如慕甘霖之餘又為罪孽誠惶誠恐。某與諸家斷不敢請免罪責,只求能有戴功立罪的機會。倘若還有減免錢糧之貪心,當真是厚顏無恥之極,還有什麼顏面見天下人?減免錢糧一事,還請大人與諸公絕不要提。非但不能減免錢糧,某與諸家商議,還要請大人加徵錢穀:一為贖諸家及鄉民屈從之罪;再者錢穀用在安靖地方、防範閩賊上,某與諸家心裡唯恐其用不足,害明州再遭閩賊塗炭——請大人不要棄明州!”在堂下磚頭叩頭叩得“嘭嘭”直響,毛騰遠等其他明州地方勢力代表見識不對,也都離案跪到堂下叩頭請林縛停下腳步。
雖說大家都希望能免罪免糧,但聰明人都清楚江寧送的只是順水人情,明州諸家的生死實際都掌握在林縛的手裡。
林縛自然不會率淮東軍撤走,但是林縛在明州府以通匪罪砍幾個人頭讓自己的心情舒暢一些,江寧能保哪個?
想得越明白,就越不敢奢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