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啟善有隨待跟進來,好像他們就只從北園帶了一隊甲卒護衛。
“郝大人回來了,遼西兵敗有了定議,這杯酒是皇上賜給你的!”這是陳信伯的聲音。
陳定邦心裡奇怪,遼西兵敗有了定議,跟賜酒有什麼關係?心裡一猶豫,便緩下步子。
“我飲下這杯酒可以,我死不足惜,但郝宗成在臨渝被俘兩月有餘,昨夜突然脫歸,實是偽燕的陰謀啊!”李卓的聲音悲涼。
“你是說東胡人的苦肉計?”陳信伯反問道,“要不是有勇卒不甘心給東虜所驅,冒死救人,郝宗成便要死在東虜牢裡。聽說他們夜裡回來/經過朱雀街,與你的部將陳定邦遇到。郝宗成這副模樣,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看了也不會認為是苦肉計的!至於遼西兵敗,我曉得你心裡不甘,但當年是你空口許下五年平虜之諾不假吧?此徵遼西也是你動議成行不假吧?也是你擁兵松山不前錯失良機不假吧?非如此,虜兵怎能從大同脫先?遼西之敗皆因為袁立山率部先降而失全軍崩潰,袁立山是你治薊鎮時依仗的左膀右臂不假吧?你總不能將這些罪失都推到皇上頭上去吧?”
陳定邦胸口似給塞了一團火,要爆發出來,陡然明白所謂的賜酒其實是杯要奪督帥命的毒酒,這狗日的崇觀兒到這會兒還要督帥來替他承擔兵敗的罪責,陳信伯、王啟善過來當幫兇——他斂起足弓,就要轉身回屋去拿兵刃去,將陳信伯、王啟善砍個七八截,才帶督帥闖出燕京城去找陳芝虎!督帥哪點對不住他們?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也是為臣的本分。陳芝虎若要問起,便說我是畏罪自殺,想必你們也是這麼安排的。這是我給陳芝虎所寫的遺書,沒有我的遺書,陳芝虎是不會信你們話的——這杯酒我已飲下了,陳相可以回去交差了,還請陳相代我謝皇恩浩大,請代我向皇上進最後一言:燕京突圍,使陳芝虎殿後,南行還有一線生機,斷不可聽信郝宗成之言東去津海!袁立山還有些將勇,他親眷皆在京裡,不可能不戰而降!請皇上對薊鎮將領軍眷皆賜厚賞,不能突圍之時,讓薊鎮軍給東胡人利用了!還有……”那陳涼悲壯的話到這裡就嘎然而止,接著就是酒杯落地而碎的聲音。
陳定邦顧不得去取兵刃,破門而入。李卓枯蒿的身子站在桌前,已經絕了生機,只是手臨死還撐著桌案維持身子不倒下……
“督帥!”陳定邦號啕大哭,心裡又恨又悲又痛又悔。
恨天下代督帥何其不公,恨督帥視陳信伯為師為友,陳信伯卻來逼死督帥!
悲、痛督帥際遇淒涼,壯志未酬,還要代君受過。
悔未必及時反應過來,將督帥手裡的毒酒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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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定邦闖進來,陳信伯與王啟善都吃了一大驚。陳信伯也不管他與李卓交識數十年,拿了桌上那封李卓寫給陳芝虎的信函就走,也來不及驗看,王啟善反應也快,跟在陳信伯就往外走,走出西偏院才壓著聲音說道:“這人是誰,有沒有可能給他聽去什麼?”
陳信伯與李卓相識數十年,陳定邦他自然認得,他不吭聲,往大門口走去,看到北園甲卒頭領,招手讓他走到跟前,壓著聲音,說道:“李兵部畏死自殺,府裡闖入兩賊,請梁校尉將他們格殺勿論,莫要給他們走掉!”
王啟善才曉得他小看陳信伯了,將李卓兩個門人斬草除根、以絕後遺的決斷,陳信伯在相位上這些年又怎麼可能欠缺?
校尉揮手領著諸多甲卒往裡闖,陳信伯就站在門口,心裡暗道:“李卓啊,李卓,你也不要怪我對你門人心狠手辣,你也心甘情願替君上擔責,總不能再節外生枝吧?”
陳信伯本沒有斬盡殺絕的意思,以他對李卓的瞭解,要他為皇上代過、自盡而亡也不是什麼難事,再者他開始也沒有想到李卓會先一步將府上僕役遣散,但是剛才在西偏院密談的內容很可能給陳定邦聽去,陳定邦是個火爆性子,陳信伯可不想有太多的意外發生。
這會兒看門人狗犢子從門廳裡探出頭,問門簷下的陳信伯:“陳相爺這就要走啊!”當真是缺一根筋,左右四五名甲卒撥出刀來也沒有覺察異常,待舉刀朝他刺來,才駭然失色,大叫一聲:“媽呀!”碩壯的身子整個的往門房裡猛縮,除了左臂給刺中一刀外,倒是避開致命的幾擊。
李卓府裡侍候的,都是他這些年來從軍裡帶出來的忠心耿耿的老卒,便是看門人武藝高強也不令人意外。
一名甲卒居前,持刀就要往裡闖,陳信伯看到狗犢子打出砵盆大的一拳快如閃電,一拳便將這名甲卒的臉打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