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身,靈光一閃,瞬時間想到前朝有關噴焰戲的記載,脫口而出。
經嶽峙提醒,嶽冷秋也想了前朝文人筆記裡有關於噴焰戲的記載:說是前朝雜耍藝人,在竹管裡填少量火丹粉末,敲燧石用藥捻子引燃,能發火光及五色煙。這噴焰戲在前朝初年宮廷裡頗為盛行,只是禁丹術之後,相告失傳。
有時候真的只是捅破一層窗戶紙的簡單事情,林縛側頭看了嶽峙一眼,心想嶽冷秋幾個子嗣不成氣候,嶽篤明也戰死沙場之上,倒是有一個能成氣候的侄子。
實際上嶽峙的年紀也不少了,已近不惑之年。他舉子出身,但進士科屢試不第。嶽冷秋領兵後,他就放棄科考晉身,一直在嶽冷秋身邊當僚幕,到永興年後才有獨立領兵的機會,但迅速成為嶽冷秋麾下最為重要的帶兵將領。
雖說岳峙此時屈於陶春之下出領渦陽鎮副指揮使,實際上與陶春、鄧愈的地位是同等的。只不過林縛只給嶽冷秋兩個鎮的編制,嶽冷秋總不能叫陶春、鄧愈二人中的一個委屈。
嶽冷秋、嶽峙都要算是士子出身,但半輩子都浸淫在兵事上,算是傳統兵家的代表人物,也是當世最為務實的人群之一。
淮東的新式戰械看著也沒有多複雜,嶽冷秋情不自禁的俯身按著長案往前探看,看著新式戰械就是簡單的將傳統噴焰戲所用的竹管改用超大型鐵鑄管,心想道理應該差不多相似,填以火丹引燃、將鐵石噴射出來而已——但噴焰戲能將鐵石噴出去打到六里遠的靶身嗎?
這時候林縛遞來一物,輕呼道:“嶽督……”
嶽冷秋回過神,見林縛遞給他一枚銅望鏡,忙雙手接過相謝。
望鏡在淮東軍中已經開始普及到中層將官,也就難免向外傳播;特別是新學傳播開來,有些道理一點就透,外人也能照著新學裡所敘的原理仿製望鏡。
渦陽、正陽等河南諸鎮軍中,都有望鏡流入,只是數量極微。
望鏡好則好矣,數里外的遠物視如近前,毫髮皆現,但當世戰事裡,用途卻為有限。
當世人的視野本來就廣,站在高處就能觀察十數里外的人畜活動——看得模糊一些或看得更清楚一些,以傳統、戰法而言,意義實在算不上很大。
何況望鏡製造極為艱難,價格昂貴無比,嶽冷秋手裡有兩枚望鏡,更多時候也是用作玩物而已。
這時有望鏡,倒是能更清晰的觀看弩場演射的仔細情形。
在望鏡裡,嶽冷秋更清楚的看到弩場側外圍的海灘上,皆是人型、馬型偶具。這些人馬偶,衣甲俱全,間有戰車、盾車、床弩等戰械,細看去,雖然都是假人假馬,模仿的卻正是完整的水步馬軍從灘岸衝鋒的情形,更遠處還斜有幾艘渡船。
在人馬偶身上還有標註有準確的距離,所用是新學推行的新式度量衡,離淮東新式戰械最近的人馬偶上標有“二百米”之字樣,更遠處有“四百米”及“六百米”等字樣,用望鏡能看得一清二楚,也就能更直觀的判斷新式戰弩所能產生的殺傷力跟有效殺傷距離。
新學所行之度量衡,最終定“工造尺”三尺為一米、三丈為十米。以一米為邊造方櫃,容水兩千斤。又重新定義“升”的概念,以十分之一米為邊,造方櫃為“升”,盛水兩斤。新定義的“升”,與傳統的量米之“升”有些微的差距,但是差距極少,也就能叫世人能夠接受。
為推廣新的度量衡,樞密院及軍部的公函裡,都開始使用千米、米、千斤、斤、升等單位,河南諸鎮也只能被迫跟著適應。不過,嶽冷秋也知道,新學推行新度量衡,一個根本的目的,就是使度長、容積及容重統一起來,比以往混亂的度量衡要便利得多。
傳統計量,量米以石、升、量柴草以圍、量布綢以匹、量茶鐵以擔;而度長尺寸,也有所謂的工造尺、土方尺、河工尺的區別,一片混亂。
嶽冷秋不及細想新學所行度量衡的優劣,但就眼前所能看到的情形詢問林縛:“這是要檢校新戰弩對敵軍展開戰陣之壓制?”
“正是。”林縛說道。
嶽冷秋重新用望鏡細看人馬偶陣列:代表步卒的人型偶推盾車、持大盾、刀矛、弓弩居中;代表馬兵的馬型偶居兩翼,在中心位置還有少量用於戰場突擊的重甲騎,人馬偶所穿衣甲看著紋理,應皆是真甲,有皮甲、有鐵甲,亦有棉花——在灘頭擺開的是一個完整、正展開衝鋒的營級戰陣,整個戰陣有四百米縱深。
而在這個營級戰陣之前,僅僅部署著五架新式戰械——難道五架新式戰械就能壓制一個營級戰陣的近前衝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