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閩東戰事之前,由於閩東是八姓宗族的根基之地,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淮東要打下閩東,將付出殘重的代價。要真是如此,而謝朝忠在浙西能獲捷、鍛鍊御營軍,永興帝限制淮東兵權也就成為可能——難道淮東將宋氏歸附的訊息拖到最後一刻才公佈,除了嚴格守秘之外,還有就是故意誘永興帝判軍失誤?
徽州攻陷後,陳華文在海虞就坐不住腳,趕到暨陽觀望形勢,所以知道江寧的訊息及時些,也順暢些,也知道永興帝棄城之前、江寧城以及宮中的種種變故。
最終促使永興帝離城西走的,便是王學善聲稱淮東將魯王接入軍營。
魯王有沒有給淮東接入軍營,陳華章不得而知,但林縛在南征閩東之前,曾造訪海陵王府,隨後又直接叫淮東軍司接管海陵王府內外防衛,這個倒不是絕密——林縛及淮東的行為,貌似無可厚非,但想要永興帝平靜的看待這些事情也不可能。
有些事情是講究氣運的,從一意孤行派謝朝忠領兵出征浙西,到杭湖軍主力在溧陽覆滅,一直到棄城西逃,永興帝已經將他所有的氣運都丟差不多了。
林縛奪回江寧後,請永興帝還都江寧,董原在淮西都未必敢留。
以往林縛不敢直接廢永興帝,此時攜梁太后之旨,廢永興帝而立魯王,只怕天下不會有太強烈的反對聲音。
如今這一切猜測都不重要,陳華章心裡輕輕一嘆,心裡這一嘆便彷彿遠天雲煙。
奢宋等逃入閩東的前朝遺族,即使在向元氏歸附後,心裡也有著強烈的不安全感,使得宗族有著極強的凝聚力跟更多崇武擁兵的願望。這也是後期八閩叛反的根源跟基礎,也使得八姓叛反之後,踴躍出大量的忠誠將領。
而江南大族多崇文抑武,恰恰江南士紳子弟能較順利的透過科舉進入仕途。即使像陳氏這種擁田數千頃、轄下佃戶愈萬的大族,對武力也沒有太多的渴求。還是東海寇勢盛之後,為守鄉保土,陳家才牽頭組建海虞軍,但大多數將校都出身底層,而非出身宗族,實際上陳家對海虞軍的掌握,還有限得很。
林縛說著讓周普率輕騎與唐復觀所部不得超過五十里,周普先是滿口答應,但昨夜離開德清之後,便趁夜搶進,僅留兩哨騎隊給唐復觀作先導,拿他的話說,只要有騎兵與唐復觀不離五十里外,就不能算違令。
周普將餘部八哨分作八隊,沿西嶺南麓舒展而來。
這是周普他們當年當馬賊的戰法,有山道小徑,小股騎兵三五騎一群也闖進去,滲透、刺探,警惕又大膽,大股騎兵一力沿著大道往西進,前哨也不派,直接往溧陽的外圍撞去。
雖說西嶺與浮玉山之間,低嶺也多,但沒有什麼進去就出不來的險地,唯有快速前插,才能將浙閩軍左翼留在溧陽外圍的警戒網毫無防備扯個粉碎。
在周普看來,騎兵最大的特別就是靈活、機動,最適合打遭遇戰。派出前哨,雖然遇敵後能為自己贏得調整兵力部署的時間,事實上給敵人留下收縮防線、固陣待援的時間。
只要側翼無虞,前頭要能跟浙閩軍左翼兵前的步陣撞上,周普會有賺到的痛快,完全不懼兇險。
浙閩軍左翼兵馬的大體部署,周普還是清楚的。
在沙河上游、西嶺西南麓,浙閩軍左翼方力主要集中在姚家衝、前塘一帶的低嶺區駐營。
雖說從寧國下來,就沒有什麼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地,但淮東軍要北進,就要西嶺西南麓繞個大彎走。
浙閩軍左翼兵馬依西嶺而駐,就彷彿一支利銳閃著寒芒,直刺西嶺西南麓之外的廣闊平原,盯住淮東軍主力北上的側翼。
如果不從西嶺西南麓的平原繞行,淮東軍倒是可以直接翻越西嶺北上,從荊邑與溧陽之間北上。
西嶺雖然談不上有多險,也有數條山道穿過去,但西嶺東西綿延近百里,南北綿延約五十里,山勢接續不斷,山道雖有,但險窄只供販夫樵民所走,也足以將淮東軍數萬兵馬從拖上三四天——真要如此,鄭明經的左翼拖延目標也就順利完成了。
鄭明經左翼兵馬的主要作戰目標,就是要給中路及右翼爭取更多的時間。
鄭明經得知拖拖拉拉四五天都沒有穿過杭州府的淮東兵馬昨日午後休整將入夜間突然發動,知道淮東軍終於動了起來。
為了更具威脅性,他又從姚家衝大營調兩千戰卒,二十八日一大早就分成兩隊,往南面的低嶺進發,做出攔截之姿態,他本人又率兩百餘扈騎,往廣德東鶴塘一線偵察,欲殺幾拔淮東軍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