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嬤嬤沉默不語。她知道,迎春只是想說而已。
“其實父親本性並不壞。父親當年是在曾祖母身邊大的,比起如今的寶玉,父親當年還要受寵,即便如此,父親也沒有像現在的寶玉一樣稍有不如意,就胡攪蠻纏弄得闔府長輩不痛快。只是那時候,老太太作為長房長媳,管著府裡大大小小的事情,與父親見面的時間也少。後來,祖母將叔父養在身邊以後,更是對二叔加倍疼愛,反而對父親不理不睬。曾祖母去世後,父親回到了老太太身邊,可是老太太卻只對二叔噓寒問暖,還好當時太爺還在,親自教養了父親幾年。饒是如此,老太太還是不喜歡父親,甚至以父親是嫡長子要繼承爵位為由不讓父親外出求學考取功名。沒幾年,太爺的身子也不好了,父親繼承了爵位,老太太又扒拉著太爺給二叔弄了個工部主事。
“二叔被老太太養得眼高於頂,進了衙門就得罪人,做啥啥不行,幾十年功夫,倒做了工部員外郎,實職升做了虛銜,而父親一直被老太太壓著沒有出去做官任職。先大太太沒了以後,父親更是被老太太趕到了這後院裡住著。從此,老太太就只有在大宴、祭祖的時候會見上父親一面,平日裡無論父親做了什麼,她理也不理。
“無論是父親也好,我也好,身為迎春的我也好,都太過心軟,太過在意長輩,太過服從自己的親生父母。只要是自己親身父母說的話,就一定會聽從,不管是不是委屈了自己,不管是不是與自己的意願相背離,一切都是以父母的話為中心。結果呢?就像那句古話說的,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我們都太過聽話了,所以我們的心意就被視作理所應當,一次不順父母的意願就被冠以不孝之名,最後呢?只能一個人守著滿室的孤寂,帶著破碎的無法再相信人的心,在這個偏遠的小院裡地老天荒。
“只是父親不像我,滿懷怨憤之心,所以他所經過的期待、等待、受傷、失望、痛苦、悲傷與絕望可能是我的十倍、百倍甚至更多,所以才會留下那張平靜的臉龐,因為他在老太太面前已經被挑刺到無論做什麼都錯的地步了。只是我不甘心,為什麼我們的心意就要被如此糟蹋!既然我們做什麼都錯,那就按照我們自己的意願做好了。反正我們大房,無論是父親還是我,不管我們怎麼做,都不能讓那老太太滿意,那就讓我們任性一回,與其委屈自己,一個勁地服從老太太,然後背上不實的汙名,走向末路,不如做回自己,哪怕是頭破血流,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成為史書上最濃重的一筆,也要成為令世人永遠銘記的最美麗的煙花。”
“恕老奴直言,您的父親做事有些縮手縮腳的,似乎不太喜歡與人相處。”
“若是其他人說自己樣樣不好,父親可以說那是他們嫉妒自己,可若是這是自己的母親常常掛在嘴邊的,才會讓父親真正懷疑自己,謊言說了一千遍也就成了真的,也只有老太太才能傷害到父親呢。若不是我哭著告訴父親他是我唯一的依靠是天底下唯一能真正給我庇佑的人,父親才不會走出家門。
“可是那邊依舊不肯放過父親,不遺餘力地敗壞父親的名聲,到處宣揚父親好色,花費日篤。就拿好色來說吧,妾通買賣,父親那些個侍妾通房都是自願賣身進府伺候父親的,還有那些個家生子,不也一個個想著爬上爺們的床麼?京裡的世代勳爵之家哪個爵爺不是侍妾成群美婢環繞的,父親甚至還從來不養優伶歌姬,也沒有養外室,更沒有把手伸到母親兒子女兒房裡的丫頭身上,更不要說是鬧出強搶民女草菅人命之類的事情。
“那邊二叔那個百年員外郎還養了一大群清客相公呢!不停地添置名人字畫、孤本書籍、日日清談飲宴取樂,要我說,父親一年的花銷還比不上二叔三個月的花費呢。還有老太太,不喜歡父親也就罷了,還縱容那邊敗壞父親的名聲,弄得沒有一個官宦人家的女眷上門說親,父親只得娶了母親這樣的寒門女子做繼室,就連哥哥也說不得好人家,只能迎娶那二太太的孃家侄女。那王家的女兒有什麼好家教?不通詩文就算了,居然個個眼高於頂,不把朝廷律法放在眼裡,還謀害夫家子嗣!若不是看在嫂子心裡只有哥哥一個人,又年輕還願意聽哥哥的話,我還不要這樣的人做我哥哥的妻子呢!”
正文 第二十二節 物傷其類心悲老父 (二)
PS:本文慢熱,想看寶姐姐的朋友們有的等了。影子盡力不黑姐姐的。
“那麼郡君想怎麼做?”
“不是我想怎麼做,而是我不得不做。像我們這樣的人家,雖然庶女和嫡女面子上是一樣的。可實際上呢?就拿我自己來說吧。當初大姐姐在家時,就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