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紫鵑一眼,道:“你這丫頭,真真是嬌生慣養、沒有吃過苦頭,也沒有過過苦日子呢。如今的甜橙柑橘這些鮮果子,都是從南面運過來的,價格騰貴,連帶著京裡各大藥房藥鋪子裡的陳皮的價格也不低呢,我記得去年這一斤陳皮少說也要近一兩銀子呢,那還不是九制的。不說林姑娘、徐姑娘和徐家兩位小爺不適應京裡乾燥的天氣,需要燉陳皮、秋梨、冰糖潤嗓子,就是我們姑娘也喜歡拿陳皮做零嘴兒的。你且算一算,這一個冬天下來,就要多少陳皮。我們現在自己做,自然是實打實的九制陳皮,東西比外面好,用的也放心,還能省下一筆銀子。如今一石白米還不要一兩銀子,這省下的買陳皮的銀子,可以買上好些糧食了,若是到了災荒之年,又能救下好些人命呢。”
紫鵑愣了愣,道:“我只是奇怪而已。按理說,姑娘是大老爺唯一的女兒,又是朝廷冊封的郡君,又有莊子又有地,每年還貼補大筆的銀子到公帳上,就是剛剛還讓我和晴雯送了外頭採買的菊花給林姑娘和徐姑娘賞玩,姑娘應該不缺銀子啊,怎麼連這個都省呢?”
“你呀,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百枝點了點紫鵑的額頭,道:“姑娘置辦這些莊子田地,就是希望平日裡吃些鮮果魚肉什麼的,不要增加家裡的日常開銷,每年出產又能貼補家裡一二。人都說,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姑娘這樣的身份,人情往來可不能輕慢了去,不說在家裡要孝敬老太太和老爺太太,就是先大太太的孃家也不能怠慢了,還有家裡的幾位姑娘和客居的表姑娘們,哪一個都不能落下。就拿先大太太的孃家如今的韓尚書家裡來說罷,若是送了重禮,會讓人覺得我們賈家不自愛趕著趟子地給人家韓尚書家裡行賄,倒不如同姑娘吩咐的這般,每季送些或是時鮮或是稀罕的蔬菜瓜果,一來盡了做晚輩的心意,二來這些東西不能久放也不會讓人拿了把柄。這些節省下來的銀子,到了姑娘的手裡,或是又添了田地或是又買了作坊鋪子,又是一筆進項。若不是姑娘處處節省,姑娘如今又怎麼會如此自在體面?何況這些個東西本來就是姑娘的,若是姑娘不管,那也只是便宜了下面的廚子伙頭罷了,還不如像現在這樣由姑娘吩咐了做去,也免了將來奴大欺主。”
就是晴雯聽見了,也道:“可不是。我就是因為家裡人多糧食不夠,才被家裡以三鬥糧食的價格賣給人販子的。雖然後來又換了幾次主家,也已經記不得父母家人的模樣了,但是我到現在都記得那個時候,人販子當場拿著三鬥黍倒進我哥哥手裡的袋子和孃親哭得撕心裂肺的樣子。若是當時我們家還有哪怕只有那麼三五斗糧食,家裡也不用將我賣了。再說,廚房裡的那些人領著比我們多得多的月錢,再讓她們拿姑娘的東西貼補自己也太說不過去了。姑娘體貼大方,那是姑娘的寬厚,可不是說我們這些人可以倚仗著姑娘的寬厚就揩油落銅了。莫說是我們榮國府,就是外面的官老爺,若是貪墨了,也會被奪官罷職問罪呢。”
紫鵑見晴雯也來說她,不覺漲紅了臉,她是賈家的家生子,從小也是父母慣著大的,自認比晴雯這個賴嬤嬤孝敬給賈母的小丫頭要高上一等,聽完晴雯的話,一愣,繼而瞪了晴雯一眼:“我不過是奇怪姑娘不但要我們自己做九制陳皮這樣的藥材吃食,還要做胭脂水粉而已。倒是你,居然說了這麼多的話。”晴雯一愣,剛要反駁,卻想起自己的確不知道賈瑾要求做面脂面水的緣故,一時間呆在當場,耳朵立馬就紅了。
“好了。”百枝見紫鵑有些不開心,晴雯又有些生氣地瞪大了眼睛,趕緊打圓場:“做胭脂的事情,別人不知道,我倒是知道一些。雖然姑娘是有專門的脂粉銀子,可是姑娘卻不喜歡外面做的胭脂水粉。姑娘曾經說過,外面的商販們為了讓那些脂粉看著鮮豔討喜,有不少是加了磨成了粉的砒霜的,因為加的分量少,銀子也不一定能驗出來,但是這樣的胭脂水粉年輕的時候用著還好,倒是過了二十七歲,就老得特別快。這一盒的胭脂水粉,最多也就用兩個月就沒了,你們自己算算,一年至少也是六盒,用的久了,還不是同吃了砒霜一樣啊。我們自己倒是還罷了,若是將來出了門子也用這樣的胭脂水粉,你們就不怕被人嫌棄是不會生養的主兒?”
“百枝姐姐說的什麼話?”紫鵑紅了臉,“怎麼好端端的說起這個來了?哪個要出門子了?”
連翹一聽,覺得紫鵑說得有些不像話,立馬放下手裡的物件道:“百枝姐姐不過是告訴你姑娘不用外面的胭脂水粉的原因罷了,看你,都偏到哪裡去了。要我說,姑娘不喜歡外面的胭脂水粉,我們也不該仗著姑娘的寬厚讓那些婆子們幫忙給我們帶脂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