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跪坐下來,端起案几上的水杯就喝:“陛下心裡著急,非要我給他加快療程,我做了半日的推拿,腰痠背痛,手都成雞爪了,簡直累癱!”
君浣溪奇道:“他在著急什麼?”
黃芩道:“我聽陛下口中唸叨,巳時想在崇明殿召見群臣。”
君浣溪心不在焉點頭:“他的身體已無大礙,再過日子,便可以臨朝了……”
從深秋到暮春,歷時近半年,終於將他治得大好,健康在即。
一念及此,突然身體僵直,心傷無限。
是啊,他都已經好了,也是自己該離開宛都,返回弘西的時候了。
她,還欠沈奕安一個婚禮……
說話算數,不能再拖了。
“芩兒,拿紙筆來,我念你寫。”
“是。”
黃芩將筆墨紙硯準備好,抬眸望她:“先生,你要寫什麼?”
君浣溪垂眼,緩緩道:“辭官退仕,歸隱山林。”
黃芩瞪圓了眼睛,聲音發顫:“先生!”
翌日清晨,帶著請辭奏疏,直接去找吳壽。
立在殿外許久,才見吳壽從裡間出來,肅然道:“陛下有旨,宣君浣溪覲見!”
君浣溪朝他點一下頭,擦肩之際,卻聽得耳邊一聲低語。
“陛下很是動怒……你小心些!”
君浣溪不動聲色,只咬緊牙關,直直走了進去。
到得丹陛之下,看清那道挺直端坐的身影,依禮叩拜,使出渾身力氣,才剋制住欲要伸手相觸的衝動。
“你……要請辭?”
案几上奏疏攤開,宇文明略的聲音緩慢響起,冷得像是寒冬時節飛雪飄零。
“是,陛下。”
來此之前,腦中已經想好措辭,如同背書一般,俯首道出:“臣素來心高氣傲,性情古怪,行事乖張,難容於人,這些年雲遊在外,自由散漫慣了,實在受不得宮廷朝堂的律法管制,為避免生出事端,故向陛下呈奏請辭,望陛下念在兩回救駕之功,許臣還鄉歸隱。”
話聲剛落,就聽見啪的一生,宇文明略拍案而起,將手中奏疏當頭擲下。
“你說謊!你還想欺瞞我到幾時?!”
君浣溪嚇了一跳,趕緊喚道:“陛下息怒,臣對陛下,絕不敢有所隱瞞……”
宇文明略長身而立,冷哼出聲,帶著一種刻意壓制的憤怒,一步一步從丹陛上走下來。
一直走到她面前,方才停住,胸口起伏,滿面鐵青。
“君浣溪,你敢說,你從來沒有欺瞞過朕?”
君浣溪心頭一突,強自鎮定道:“臣沒有,臣對陛下一片忠心……”
“一片……忠心……”
宇文明略仰起頭,怒極大笑,笑聲在空曠的大殿中顯得尖銳而蒼涼:“你對朕,是忠心嗎?是嗎?哈哈哈,好一個……忠心的臣子!”
那忠心一詞,被他咬得極重,直聽得她心慌意亂,怔然抬眼。
頭頂上,那雙不知凝望過千萬次的狹長黑眸,幽深沉靜得像是一潭碧水,其中承載了太多她所不知的思緒與情感,突然光芒大盛,朝她直直投射過來。
“你對朕做過的事情,以為朕當真不知道嗎?朕還不曾對你怎樣,你就想畏罪潛逃?!”
君浣溪心頭大震,幾乎咬著自己的舌頭,半晌才道:“臣不知所犯何罪?請陛下明示……”
宇文明略冷笑幾聲,從袖中取出一團物事,重重拋到她面前:“你自己看吧。”
君浣溪手指顫抖,拾起開啟,正是自己當日照搬撰寫的向安陽幽州兩營調兵的手諭,另外還有一份與諸侯國修好的詔書,卻是天子養病期間,由宇文明翔代政頒佈。
“君浣溪,你好大的膽子!你代寫聖諭,矯旨調兵,還找人假冒朕臨朝代政……如今證據確鑿,你可認罪?!”
君浣溪捧著那手諭詔書,自知事無幸了,反而冷靜下來,坦言道:“不錯,都是臣做的,臣一心只在陛下病體,實在顧不上其他……”
宇文明略面上怒意未消,哼道:“你還真敢承認?!”
君浣溪點頭,續道:“此事是臣一人主觀行事,威逼廣仁王就範,其餘人等皆不知情,請陛下明察!”
殿中一片沉寂,只聽得彼此鼓動的心跳聲,君浣溪伏在地上,靜候發落。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方才聽得頭頂上話聲淡淡傳來。
“救駕有功,欺瞞有過,就算功過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