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下,必須有天子坐鎮朝堂,方才不至引起新的變故。
在這一點上,他與自己的想法是一致的,他考慮的是江山社稷,皇室傳承;自己擔心的卻是家人朋友,還有那難得的安定生活。
可是,她又不是神仙,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夫,怎麼可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左右環顧,正要想法應對過去,忽然瞥見門前一角墨色閃過,那一瞬間,心思微動,彷彿看見那人面色焦慮,目光深沉,一雙大掌緊緊握住自己的小手。
——請你,一定要治好他!
心底極軟的一根弦絲被輕輕撥動,不由自主俯身下去,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心甘情願,許下承諾:“臣,自當全力以赴,治好陛下病症!”
宇文敬應了一聲,面上帶著難得一見的笑意,揮手道:“起來吧,朕……信你。”
盡力而為,與全力以赴,卻是多麼大的不同。
君浣溪神情肅然,起身之後,也不再多言,徑直去藥箱裡取了銀針,示意讓太監為他寬衣解帶,找準穴位開始實施針灸。
“臣全力治療,陛下也要全力配合才是,臣聽說陛下幾次用膳時都要了淥酒,這可不行,酒水性酸,對陛下的病症有害無益;另外陛下批閱奏疏,操勞政事,時間不宜太久,陽光不太烈的時候,可以適當去庭外走走;還有,臣給了御膳房一張養生食譜,是針對陛下的病症,陛下有些飲食習慣,是必須要改了……”
就算是在醫學發達的現代社會,這腦部的腫瘤都是不易開刀動手術的,因為人的頭部血管與神經實在是太多了,而這個朝代並沒有先進的檢測儀器,自己想要透過血檢、CT、切片、磁療共振等等手段看清位置,進行確診,都是不行的,所以也認同太醫令許逸與老師的定案,以湯石和針灸為主,食療為輔,實施保守治療。
君浣溪一邊動作,一邊輕言細語向他灌輸養生之道,宇文敬開始還點頭應允,偶爾發聲,到了後來,逐漸沉默,良久未有聲響。
低頭一看,榻上之人雙目閉合,卻是斜著身子睡著了。
這就是當今天子,自己以前從來想都不敢想的皇帝陛下,在自己眼前疲憊入睡,睡著了,眉頭都是微微蹙起的。
誰說當皇帝就好,皇帝也是血肉之軀,也有生老病死,喜怒哀樂,而且,就算是生了重病,還不能告知人前,盡情述說。
收了銀針還囊入箱,輕嘆一聲,喚了那太監過來,兩人一起將宇文敬身子放平,蓋上薄被,讓他安然休息。
走出帝寢房門,不出她所料,那墨袍男子果然站在門外不遠,挺直佇立,見她出門而來,便是大步迎上:“浣溪,陛下……他怎樣?”
“睡著了,我在房中放了一點安神的薰香,看這情形,至少要睡兩個時辰才會醒。”
楚略輕輕點頭:“真是辛苦你了。”
君浣溪扁了扁嘴,朝他笑道:“這麼客氣做什麼?要知道,他不僅是你的陛下,也是我的陛下,不用你說,我自然會好好醫治。”
楚略目光閃動,跟上她的腳步,輕聲道:“我方才在屋外,聽到你先說盡力,後來又改口為全力,我有些不明白,一個字的差別,為何陛下的反應會那麼大……”
君浣溪看他一眼,正色道:“那是我一時糊塗了,身為醫者,盡力而為,和全力以赴,這被動與主動的承諾,對於病患的精神啟發與鼓舞,卻是截然不同的效應。”
楚略聞言舒展眉頭,唇角勾起,朝她微微一笑:“浣溪,你是這世上最好的大夫,聽你這麼一說,我著實安心。”
頂上豔陽如炙,點點金芒射進他閃爍不定的眼眸之中,那舒心的笑容也在其間柔和盪漾,一眼瞧見,不禁心頭一突,猛跳幾下。
怎麼回事,她可是看錯了麼?
他在笑,他一直對著自己在笑!
這樣沉默內斂的男子,居然也有如此明澈的笑容,使得人心溫溫潤潤,好不舒服,一愣之下,卻是怔然停步,不捨移眼。
“楚略,君大夫,你們兩人都在,真是太好了——”背後,忽然響起嬌柔女聲,“我過來看看父皇,現在可以進去麼?”
聽那聲音,是六公主,宇文子嬰。
“不行,陛下已經睡下了。”
君浣溪與楚略異口同聲,低叫出來,只不過她的聲音略微急躁,他的聲音卻是泛起溫柔。
是的,沒有聽錯,那一絲溫柔情緒,不容錯認。
就連方才那一抹難見的笑容,並非是對自己,實是對著自己身後所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