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要寫小說”她用缺乏音調的聲音問道。
天吾把她的問題轉換成更長的句子:“既然數學那麼使我快樂,不是沒什麼必要辛苦地寫小說嗎?一直只搞數學不就行了嗎?你要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深繪里點點頭。
“嗯,實際的人生和數學是不同的,事物並不一定是以最短距離流動的。數學對我來說,怎麼說好呢?是太過於自然了。對我來說就像是美麗的風景。只是存在於那裡,甚至就連置換點什麼的必要都沒有。所以身處數學當中,有時就感覺自己好像變得越來越透明瞭。對此有時我會感到害怕。”
深繪里目不轉睛地直視天吾的眼睛,就像把臉貼在玻璃窗上窺視空房子。
天吾說:“寫小說的時候,我用語言把我周圍的風景置換成對我來說更加自然的東西,也就是重新構成。以此來證明我這個人肯定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和身在數學世界的時候相比,寫小說是個很不一樣的工作。”
“證明存在”深繪里說。
“還不能說我做得很好。”天吾說。
深繪里似乎並不認同天吾的說明,但也沒再說什麼。只是把酒杯移到嘴邊,然後彷彿在用吸管吸啜一樣悄無聲息地呷著。
“要讓我說,你其實也在做同樣的事。把你看到的風景置換成你的語言加以重新構成,然後確定了你自己這個人存在的位置。”天吾說。
深繪里拿著酒杯的手停了下來,思考了片刻,但是還是沒有說出自己的意見。
“並且你把這個過程以作品的形式儲存了下來。”天吾說。“如果這部作品能引起很多人的同感和共鳴,那就會成為一部有客觀價值的文學作品了。”
深繪里很乾脆地搖搖頭。“對形式不感興趣。”
“對形式不感興趣?”天吾重複了一遍。
“形式沒有意義。”
“那你為什麼要寫那個故事,應徵新人獎?”
深繪里把酒杯放到桌上。“我沒有”
天吾為了穩定下情緒,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就是說,你沒有應徵新人獎?”
深繪里點點頭。“我沒投稿。”
“那到底是誰把你寫的東西作為新人獎的應徵稿件投給出版社的?”
深繪里稍微聳了一下肩,沉默了大約十五秒,然後說道“愛誰誰”
“愛誰誰”天吾重複道。然後縮起嘴唇,慢慢地吐出一口氣,唉,事情不會那麼順利地進行。如我所料。
1Q84 第5章 青豆 需要專業技能與訓練的職業
工作完成後,青豆走了一陣,打了輛計程車,進了赤坂的一家酒店。回家睡覺之前,她需要一點酒精來解除神經的亢奮感覺。畢竟她剛剛把一個大男人送到了那邊的世界去。雖然是個死有餘辜的混蛋,說到底還是一個人。她的手上還殘留著生命消逝的感覺。靈魂隨著最後一口氣的撥出飄離身體。這家酒店的酒吧青豆來過幾次,在高層建築的頂層,視野開闊,吧檯也很舒適。
走進酒吧的時候剛過七點。年輕的鋼琴手和吉他手二人組在演奏著“Sweet Lorraine”。納特?金?科爾的老唱片上複製下來的,不過還不壞。她像往常一樣在吧檯前坐下,要了杯金湯尼和一碟開心果。酒吧裡還沒什麼人。一對年輕夫婦在喝著雞尾酒看夜景,四個西裝革履的人似乎在談什麼業務,還有一對外國中年夫婦端著馬丁尼酒杯。她慢慢地喝著金湯尼,不想太快喝醉。夜還長著呢。
她從揹包裡拿書出來看。一本講一九三年滿州鐵路的書。在日俄戰爭結束的第二年,滿州鐵路(南滿州鐵路株式會社)從俄國接手了那裡的鐵路線和所有權利而發跡,規模迅速擴大。這家公司成為大日本帝國侵略中國的先鋒,一九四五年被蘇聯軍隊解散了。一九四一年德蘇戰爭開始前,這條鐵路可以從下關一直通到巴黎,全程十三天。
青豆想,如果穿上職業裝,身邊放著大揹包,專心看著滿州鐵路的書(還是硬皮本),就算一個年輕女子一個人在酒店的酒吧裡喝酒,肯定也不會被人當成拉客人的高階妓女。不過青豆也不太清楚那種高階妓女一般是什麼樣子。如果她是一個高階妓女,專門盯著有錢的業界人士,肯定會努力隱藏妓女的氣息才對,以免讓對方太緊張,或者被轟出酒吧。比如穿上島田純子的職業裝,穿白襯衫,少化妝,揹著實用的大揹包,拿本滿州鐵路的書來看。這麼一想,她現在所做的一切跟拉客人的妓女也沒什麼兩樣。
過了一陣,客人多了起來。不知不覺中,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