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回憶起那撕心裂肺的一百天。
人工授精
幾場大雨過後,荒原上的野草和莊稼都在拼命地瘋長。但被一隊社員翻耕過的大壩上仍然寸草不生,重又泛起一層白花花的鹽鹼。
此時,公社到村裡來收購新一茬生豬。蛤蟆灣子每家都喂上了一兩頭豬。幾乎每戶都從近幾年養豬中得到了實惠,不僅將一圈圈豬踩的糞肥作價給了大隊,每頭豬還能換回幾十塊錢。年底按工分分糧分錢,絕大多數人家卻發現一個勞力忙活一年所掙的錢糧並不比養一頭豬掙的多。
這使全村養豬的熱情空前高漲。但最使村人頭疼的是生豬120斤才夠公社收購的斤兩,此下一律不收。
最先公社來收購時,村人們都在將自家的豬捆綁起來去過秤前將餓上一天,然後用湯水喂個圓肚,很多本不夠秤的豬便矇混過關。但這一次收豬的幹部已明白了箇中之詐。他們將磅稱一放,見有人送豬並不急著過磅,卻讓送豬者先將豬放在太陽下,幾個人慢條斯理地在大樹蔭涼裡吸菸。
果不其然,兩小時後,肚子裡裝滿湯水的豬開始狂洩不止,每一頭被捆綁的豬身下都有一大灘屎尿,惡臭沖天,先前圓圓如懷崽的豬肚子整個兒塌陷下去。收購豬的幹部這才命令賣豬者住磅上抬,絕大多數豬被打了回去,即使夠秤的也僅被評個三級,價格每斤比一級肥豬低出一毛五分錢。
只有孤老頭祝髮財招呼人抓來的一隊社屋裡六頭豬全部夠秤,並一律定成一級。社員們十分洩氣,罵罵咧咧解開綁自家豬腿的繩子,趕不夠秤的豬回家。
他們憤憤不平,因為實在沒有多餘的糧食喂牲畜,況且一旦這次機會錯過,再次收豬就要等三個月,而僅吃草料的豬長到百十斤便基本停止生長,下次能否夠秤誰心裡也沒有數。這樣,本可到手的幾十元錢開始變得遙遙無期,打亂了各家用賣豬錢購買傢什衣物的所有計劃。
公社的幹部拉著僅有的幾十頭豬走後,人們忽地產生了疑問:怎就孤老頭喂一隊的集體豬個個夠秤,且全定了一級?村人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
自多年前孤老頭醉酒教會瘸哥“聚鼠咒”而將全村的鼠聚過之後,孤老頭再不顯山露水,因他常年住在一隊社屋裡與牲畜打交道,村人已將他淡忘了。但這次賣豬再次引起他人們的注意。
五個沒將豬賣出去的社員來到一隊社屋時,祝老頭剛為幾十頭豬添過草料。社員們這才發現祝老頭養的幾十頭豬與自家豬的不同之處:戶養的全是尖嘴巴尖耳朵,而祝老頭的豬全是嘴巴短平,耳朵圓圓。
他所養的兩頭老母豬剛生過仔,每頭母豬身後的仔都有###只。這些更加劇了前來的社員的好奇心。他們走進祝老頭的小屋,見孤老頭正躺在土坑上專門致致地聽他的戲匣子。
河父海母25(2)
祝髮財已七十多歲,下頦上長著一把花白的山羊鬍,頭頂的頭髮已全脫。他把收音機的聲音放得很大,但仍要把木匣子貼在耳朵上才能聽得清。
老人朝進屋的眾人擺擺手,然後又指指戲匣子,意思是讓大家先不要打擾他,他聽得正入迷。社員們根本就不關心戲匣子,他們關心的是祝老頭與眾不同的肥豬。
孤老頭耳朵已聾得厲害,每句話都須趴在他耳邊大聲吆喝。好半天,祝老頭才聽明白了眾人的問話。“你們是說豬啊!”他的聲音一時變得很高,生怕眾人聽不見,“是秦醫生配的種。他那小管管靈著呢,百發百中,比起種豬配種省勁多了,種子好啊。”
祝髮財的話一下提醒了來者。他們忽地記起瘸哥用他那根本不足身量的小公豬給鄭好學的母豬配種時的情形。
那時秦建軍還不是村醫,與大家一起在旁邊觀看。那頭身材矮小的公豬終於在瘸哥幫助下完成了它的使命後,秦建軍卻站出來說不行。“即使配中了也難長大豬的。”他說。
他祖上三代幹獸醫,對禽畜配種瞭解頗多。他的話卻引來瘸哥的反感,他認為秦建軍對小公豬的誣衊實際上是罵在自己臉上。他馬上反唇相嘰,“說我的小公豬不行,那你行嗎?你行就現場配給大家看看。”在眾人的鬨笑聲裡二人不歡而散。
但此後不久,秦建軍卻不知從哪裡弄個試管回來,他說自己可以為母豬人工授精。“這可是良種,”他舉著試管給每一個社員觀看,“配豬包管全準、全生、全活、全壯,弄好了,一窩能生十多頭豬仔!”他的話引來了全村人的鬨笑。
有人開他的玩笑說裡面的東西不是你的吧,要是母豬生個人不人豬不豬的東西可咋養活?瘸哥猶其對他嗤之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