揖到地,“小女子姓夏名芳韻,小字天香,今年一十六歲。”
蘇盈被她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哭笑不得的看著這個女伴男裝的少女,看見她那樣朗朗的笑,雪白的頰邊露出淺淺的酒窩——這一笑,便是露出少女的萬般旖旎風景,再也掩不住她的女子身份。
夏家……蘇盈不自禁的怔了一下,首先想到的便是城中和“百花曾家”並稱的“奪天工”盆景夏家。因為長年包辦了大內禁宮所有盆栽,得到上眷,又出入於達官貴人府邸,加上家底豐厚,不啻已是臨安城中炙手可熱的人家。
夏芳韻再度忍不住過來拉住了蘇盈的袖子,努著嘴看著外面的雨簾,眉目有些焦急:“我今天偷偷換了這身衣服從家裡跑出來,本來想去麴院風荷的,可是走到這裡就迷路了,天又下雨,偏偏這裡找不到一個問路的——哎呀,如果我今天去的晚了,他要生氣的。”
蘇盈微微笑了起來:這個女孩子說得倒是坦白,一下竹筒倒豆子什麼都說了——其實她這樣一身華貴打扮在這荒郊野外,萬一遇到歹人卻也不是玩的。
這樣天真毫無防備……的確都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深閨小姐。
夏芳韻唧唧呱呱的說著,一邊說一邊笑,靨上的酒窩深深淺淺,非常可愛,忽然想起來,問:“哎呀,還沒有問過姐姐叫什麼呢。”
“我姓蘇。”這般天真的少女,蘇盈也減了防範之心,笑著回答,“就住在這附近。”
“姐姐是個美人呢……”夏芳韻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看著穿著藍布粗衣的她,“有一種貴氣。”說著說著,忽然她退開一步,用袖子掩著嘴角,微微咳嗽了一陣子,然後有些歉意的看著蘇盈笑笑。
蘇盈的眼睛不自禁的黯了一下,唇角浮出一絲笑意:貴氣……當日,泉州崔府的財勢地位,只怕比起臨安夏家也是不差分毫的吧?然而,今日她卻不過是個洗衣娘而已。而眼前這個女子,從性格到家世,活脫脫象極了五年前的自己,連笑起來那種表情都幾乎一摸一樣。
“好吧,夏姑娘,我先帶你去麴院風荷,如何?”不想繼續和夏芳韻說下去,她轉過頭看著長亭外的雨幕——雨已經下得小一些了。
家裡還有三大筐子的衣服等著她洗,明日一早人家便要來取去,說是做壽,要漿洗熨燙伏貼了給他們——整整四大筐子的衣物,她一個人已經洗了將近一天。如今天又落雨,眼見得就要來不及。
“呀,還在下雨呢……再站一會兒,等雨停了我們再去好不好?”夏芳韻看著下著雨的天空,有些為難的說——這個瓷樣的人兒,原是半點苦也吃不起的。
蘇盈沒有說話,瞄了這個大家小姐一眼,淡淡道:“我要趕著回家洗衣服,耽誤不起。”
——她蘇盈不是夏家的什麼人,何必要遷就夏芳韻?如若不是看著這個女孩天真可人,她這個自顧都不暇的人甚至連搭理都懶得。今日雖是流落了,但是她蘇盈心性未改,犯不著討好權勢人家。
聽到對方這樣淡淡的回答,夏芳韻的臉驀地紅了,她想說什麼,但是再度咳嗽起來,忙忙的轉過頭去,用袖子掩著嘴角咳嗽了半天,一直咳的臉泛桃紅,分外豔麗。
然而,看到夏芳韻臉上騰起的一片嫣紅,蘇盈心裡卻騰的一跳——“桃花癆?”
看過這樣的病人,她脫口問,眼裡卻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夏芳韻轉過頭去咳了半天,等氣息平復了才敢回頭和她說話,但是神色依然是笑吟吟的:“是啊……得了這個病一年多了,我覺得除了咳嗽盜汗也沒什麼,偏偏醫生說得天一樣大,開了好多噁心的偏方出來,還不許我出去走——悶都悶死了!”
蘇盈低下頭去,不知道說什麼好……看著這個少女如此純真明豔,偏偏得了這等病。
桃花癆……當年她可是眼睜睜的看著母親得了這病,試遍各種正方偏方也不管用,最後咳嗽的整個人都佝僂起來,沒日沒夜的低燒,生生死在二十七歲上。
難怪……這病,醫生也是叮囑過她不能輕易淋雨罷?
心下驀然又多了幾分憐惜與親切,蘇盈把提在手裡的竹籃放回地上,在亭中破木凳上坐了下來,微笑道:“我看這雨也快停了,我們就再等一會兒再出去吧。”
夏芳韻反而有些不安,臉也是紅紅的:“姐姐事情忙,為我耽擱了,天香真是當不起——這樣罷……”想了想,她的手縮入袖中,動了半天,褪下藏在袖中的一隻翡翠點金臂環來,放到蘇盈手裡:“這東西權作謝儀,姐姐可別嫌輕了。”
即使是大戶人家出身的蘇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