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出去!快死了吧……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放我出去!
可是推不動……好沉。棺蓋釘得死死的,居然紋絲不動!
俊卿!俊卿!俊卿!
黑暗中的人嘶聲喊著,每喊一次就用盡了全力用手去推那個如天幕般籠罩下來的棺蓋,然而,指甲在厚厚的木板上折斷了,發出嗤嗤啦啦的聲音,那個死亡般的黑暗卻依舊沉沉。
“俊卿、俊卿……俊卿……”棺木內女子的氣息終於微弱下去,喃喃自語般的唸叨著,筋疲力盡,靜默了一會兒,忽然間卻狂笑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原來竟是這樣的結局!
將她活活的釘入了棺中,便是成全了他的孝道與情義……對,她“病”了,病的很重,就要死了——這樣好的機會,他一向乖覺,怎肯錯過?……
在金釵劃破臉容的時候,她是那般堅定無悔;
而將鐵釘釘死棺蓋之時,他又是如何的決絕?
俊卿!俊卿!俊卿!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是在這地底生生的死去,也必化為厲鬼尋你而去啊!
棺木內,女子的手狂亂的抓著棺蓋和四壁,手上鮮血淋漓。空氣漸漸減少,因為窒息、胸口彷彿有千萬只螞蟻在咬著心肺,她的手指抓破了自己的肌膚——
忽然間,她的手觸碰到了放在懷中貼身小衣內的什麼物件。
——錦盒。那個神秘少女送給她的錦盒!
黑暗中,女子大口的喘息著,她的手不停地顫抖,彷彿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握住了錦盒中的東西——
一把長不盈尺的匕首,在黑暗中散發著逼人的寒氣。
“那是你的護身符。”那個白衣少女說。
清理好了最後一間房子,顏俊卿看著空蕩蕩的邀月別院嘆了口氣——終於,一切都過去了。連他們平日私會的別院都賣出去了,這一場鬧得人人皆知的風流韻事,也總算是塵埃落定。
想起這些日子來的提心吊膽,他不由覺得有些委屈:不是說風塵裡無真心麼?自己怎麼就遇到了這麼一個叫真的女子呢?色藝冠絕京師的舞伎竟然為他作出這般事情來,鬧得滿城風雨——也不想想,這潑天的豔福,是他願意的麼?
起碼,父母這邊就無法交代,方正嚴謹的父親得知他出入煙花場所,就用家法狠狠教訓過他,哪裡能容他娶一個青樓女子過門?——還有那門自小就定的親事……未過門的妻子是周侍郎的女兒——這等好姻緣,他又如何能錯過?
何況,看見心月那張可怕的臉,他就怎麼也無法再忍受下去。
她難道不知,自己愛的就是那樣的花容月貌、輕歌曼舞麼?如今這樣的她,又怎麼能讓人再對她看上一眼、更罔論一輩子?至於那些盟誓……風月場裡的話,哪一句能當真?
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吧?
想到這裡,書生的心中陡然也是一冷。再想起那三尺黃土下的紅顏如今又該如何,他生生打了個冷顫。然後忙不迭地安慰自己:應該……應該沒事了,他買的是上好的花梨木棺材,棺蓋足有兩寸厚,親眼監督著工匠釘了兩遍釘子。
便是一個青壯男子,赤手空拳的也無法從那樣堅固的盒子裡破壁而出呢。沒有事了……他不用再擔心什麼,以後照樣的娶妻、生子、做官……一床錦被便掩了今日的風流。反正棺木中活人的事情,除了他自己,再也無第二個人知曉。
這一場少年糊塗的孽債,就讓它這樣靜默的腐爛在地底下吧。
白楊做柱紅粉成灰,那樣絕世的舞衣,也只能在地底下悄然化作白骨支離。
顏俊卿看著空蕩蕩的別院,嘆了口氣,將以往樓心月穿過的幾件七彩舞衣收了,揉成一團扔給貼身的小廝墨煙:“東西都收好了罷?這些衣服都拿出去找個地方燒了……樓姑娘的東西,一件都不要留下來。”
墨煙伶俐,今日卻也會錯了意,以為少爺心情悒鬱,翻看了一堆衣服,見沒了一件樓姑娘平日裡最喜歡的,還巴巴的問了一聲:“那件真珠衫少爺留作念心兒了?其他的奴才拿去燒了。”
“真珠衫?不在那裡頭麼?”顏俊卿有些奇怪,然而大堆的衣服也懶得再理,便揮揮手打發小廝出門去——反正這裡全部東西他都不打算留了。
墨煙出去後,他對著空空的別院,忽然有些莫名的傷感起來……
都一年了吧?這裡,曾經有過多少旖旎的風光?枕畔鬢雲的盟誓,推窗看月的靜謐,花間小酌的笑語……每一日晚上就寢前,心月都要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