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聽蔓兒說了,你把板子給送過去,老太太說啥沒?老宅別的人那,都有啥話沒?”張氏讓連守信上炕坐了,就關切地問道。
“老爺子都跟他們說了,板是我給買的,打棺材的錢也是我出。老太太啥也沒說,他們別的人更是沒啥話可說的。”連守信就道。
“咋這回都這麼消停那。”張氏輕聲說了一句。
連蔓兒也有些詫異,這次就連守信送連老爺子回去的,老宅幾乎所有的人在只面對連守信的時候,都是更不加掩飾他們的真實情緒的。可是這次竟然沒有人挑刺,連周氏也沒說什麼,這可不奇怪了。
難道老宅那些人終於轉性了?周氏也終於覺得用語言刺傷她人沒意思了?
不,不,當然不是。
連蔓兒轉念一想,就將這件事給想明白了。
老宅人這樣的態度依舊是源於大明朝百姓對於死亡和身後事的格外重視。為連老爺子打一副好壽材,是比送給連老爺子數倍等價值銀錢或者別的財物更具有意義的一件事情。對於一個普通的莊稼人來說,光棺材板就花了十幾兩銀子,這是不能夠想象的奢侈和尊貴。
而且那板還是連老爺子自己相中的,沒人能夠從中挑刺,也沒人敢這麼做,即便是周氏,她也不能而且不敢。
或許今天她們家的這個舉動,和以前她們所作的任何以及所有的事情,包括沒分家時她們的忍辱負重,以及分家之後的各種忍讓、孝順、供奉和各種收拾爛攤子相比,這一件事情的分量跟重。起碼是在連老爺子以及老宅的那些人眼裡。當然,可能很多其他的人也會這麼想。
這就是文化、習俗的力量,不管合理不合理。
這一會工夫,連守信也看到了炕上放著的布匹。
“這是給老爺子預備出來的?”連守信問張氏道。
“嗯。”張氏點頭,“這幾匹布是做裝裹衣裳的,一會給老宅那邊送過去。裝裹的鋪蓋啥的,我是打算另外拿布、棉花,我這給他做。”
“還是你想的周到。”連守信朝著張氏笑,因為由衷的感激而使他的臉色有些發紅。
周氏的習慣,或者說是她定下的規矩,個人的男人和孩子個人管。連老爺子這些年的衣裳鞋腳以及鋪蓋,都是周氏自己縫製的。還有她自己的,以及連秀兒沒出嫁之前的這些東西,也是她一手包辦。
周氏自詡針線活做的俏,很有些居高臨下,誰都看不起的意思。所以,她雖然讓媳婦們孝敬,但是針線活上卻不讓她們為自己做。到了現在,連老爺子和她自己的身上,也全都是她的針線。在她看來,這是她的驕傲,她的權力領地,別人不能介入。
張氏就是想到周氏的這個脾氣,才沒有主動去包攬給連老爺子做裝裹衣裳的活。貼身的衣物讓周氏安排去做,而那些鋪蓋,是她做兒媳婦的想盡的一點孝心。
“爹,這個板買了,啥時候打棺材?”五郎向連守信問道。
“儘快。”連守信幾乎不假思索地道,“我看老爺子也是這個意思。”
不僅僅是三十里營子,也不僅僅是莊戶人家,而是大明朝老百姓都有這樣的一個念想,就是要在生前備下、並親眼看到諸如棺木和裝裹衣裳、被褥這些東西。很多莊戶人家的女人,甚至都還在健朗的時候,親手為自己縫好那一件件裝裹的衣裳。
當然,能夠這麼做的一般都是喜喪。也就是活到了比較高的壽數的自然死亡。
五郎和連守信商量了幾句,就都起身,說是要去尋找合適的木匠。
“他三伯不行嗎?”張氏就問。
“三伯那就靠著這個手藝吃飯,我知道這些天他手裡接了不少活。老爺子又有點心急,還是不找他了。”五郎就道。
要給連老爺子做棺材,就得耽誤連守禮自己手裡接下的活,會影響他一家的收入。
“不過,這個事一會還是打發人給他送個信兒,到時候他能抽出幾個工,過去幫幫忙,那也盡了孝心了。”五郎又道。可以說,他替連守禮那邊考慮的相當周到。
“行,那你們爺倆去吧。”張氏見五郎辦事這樣妥帖,不由得又是驕傲又是滿意,就衝連守信和五郎擺手道,然後又問,“那晌午飯還回來吃不?”
“回來吃。”連守信和五郎都笑著道。
等連守信和五郎都走了,張氏又叫過連枝兒來,她帶著連枝兒和連蔓兒兩個又開了櫃子,挑選給連老爺子做裝裹鋪蓋的布匹。
這期間,張氏一直敘敘地說著一般莊戶人家的葬儀是什麼樣的,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