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學兵抹著眼淚,帶著冷笑繼續說:“從小,我就跟我哥知道,這個家,只有趙學軍,沒有趙學文,趙學兵。你看你跟我媽,買個桃酥進門,都要先問,三兒你吃桃酥不。我們算什麼啊,我們就是吃趙學軍吃剩的。他不要的,才輪得到我們。”
“放屁,那他不是小嗎?”
“小?他精著呢,八歲就會騙著我跟老大給他寫作業,揹著他上學。有好處他先拿著,我們想分,還要陪笑臉,我們跟老大就是個小跟班。都說老三善良,你是沒見他欺負我們?”
趙學軍站起來,貼著牆面,面無表情的慢慢走到矮牆邊,他悄悄爬上牆,順著矮牆又上了房頂。他想仰面躺著靜會子,沒成想卻被原就在房頂待著的一個黑影嚇得差點掉下去。那黑影將倒退的趙學軍拉住,悄悄在他耳邊說:“噓,是我,王希。”
趙學軍捂著胸口,低聲問:“你怎麼在這裡?”
王希支支吾吾的說:“跟……我爸生氣了。”
“為什麼?”
“跟……你家差不多,沒你家嚴重。”
“屁,那跟你家屋頂待著!”
“我家屋頂不好上!”
趙學軍順著瓦面仰天躺著,他看著天上的星星一言不發。不久,王希也躺在了他身邊,他躺了一會,大概覺得趙學軍穿的少,又脫下自己的外衣幫他蓋上了。院子裡,趙學兵的指責,依舊斷斷續續傳來,他哭一會,說一會,聲音在寂靜的小院裡分外清晰。
“從小,我跟大哥放了學,就得先顧得小的,每次下雨,下雪。我們都要趕緊跑到學校門口……在學校門口,只要下雨,總是堆著好多爸爸媽媽。我們知道,那裡面一定沒自己父母,大哥脫了自己的衣服,裹了趙學軍,我還得抱著小三的書包生怕溼了一起往家跑。
他愛洗澡,大哥就得一晚上擔水好幾次。 我媽,總是覺得小三瘦,每次都往小三的碗底放荷包蛋,她以為我們看不到,其實我們都知道。我們是哥,我們大,所以我們只能不說,可是,我哥每天那麼累,擔水,訓練,他也需要荷包蛋吧?我媽給做過一個嗎?沒有!一個都沒有!”
“啪!”一聲耳光聲傳來。
“爸,別打了!”大哥帶著哭音的聲音傳來,一陣哀求。
趙學兵根本不在乎的聲音又響起來了,根本不怕捱揍,聽音那是豁出去了。
“我跟大哥,年年拿第一,每次考試,不是第一,就是第二。獎狀放了一箱子,可您看看,這家裡,只有找趙學軍的獎狀掛在牆上。不是第四,就是第五。第一的,他一張都沒有!
您給錢買東西,我跟我哥都能猜出來,他五毛,我們三毛。吃糖!他三塊,我們一塊。好吧!我們是哥,不計較。怎麼能計較呢。您可真是親爹。
您知道我為什麼跑嗎?您知道我為什麼要上山嗎?我就是想,我走了,就如您的意了,爸。這家沒我多好啊,沒我大哥多好啊。沒我們了,您就不用跟著老師屁股後賠情,給我們擦屁股,不用半夜被派出所叫去了。我不是個東西,不該偷您錢了。不該跑了,不該偷小三的銅錢賣了換錢請別人吃飯了。哼,家裡沒溫暖,還不許我跟外面找溫暖嗎?這個家,我早夠了!”
“閉嘴!”……“啪!”
“我就不,我堅決捍衛我說話的權利,你這是獨裁!”
“啪啪!”
“死刑犯還給權利寫遺書呢,我還不是死刑犯呢!”
“啪啪!”
“趙建國,你堵得住勞動人民的口,但是你堵不住勞動人民明亮的眼睛!”
隨著趙學兵一聲怒吼,趙建國打都懶得打了,這都什麼啊,文化大革命那套都出來了。他跺跺腳,四下看看,找了一把錘子,一塊木板,一言不發的開始釘箱子。
趙學軍身體一陣顫抖,從不知道自己竟然將大哥,二哥得罪到這種地步。一邊的王希看看他,想了下,伸出胳膊,摟住他學著自己的父親的樣子,拍了拍悄聲說:“別聽他的。不是你想的那樣。”趙學軍開始掉淚,那頓沒完沒了的哭,直把王希的衣服都染溼了。
院子裡,徹底安靜了,只有趙學兵不時的哭泣聲傳來。
這天夜裡,趙學軍眼睛瞪的溜圓,直直看著屋頂,完全沒有睡意。他一直在想,到底是那裡出了錯,害的自己的哥哥們竟然恨到自己如此的地步。當那個蛐蛐再次悉悉索索的鳴叫,奶奶從一邊坐起來,下了床,來到他面前,摸索著,那雙滿是老繭的手摸到他臉上,竟然摸得一手淚。
“俺軍軍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