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氣十足!”
李小法喝道:“你這渾小子知道什麼?盡胡說八道!”狠狠瞪了他一眼,回頭向方破陣道:“少爺,莫聽他嚼蛆。”一邊說,一邊將手中的旱菸筒在凳腳上篤、篤、篤敲了三下,敲去煙窩中的菸灰,重新續上菸絲,噗的一聲吹著紙媒,將煙點上。
方破陣見李小法這幾下動作遲緩,心情惡劣之下,便有些不耐煩,語氣也隨之粗了起來,道:“李老爹,你別磨蹭,快說我爹爹後來怎樣?阿根說,爹爹先是看上了六月古家屋後的一塊山石,那後來又看上了什麼?”
李小法忙將嘴中的一口煙吐出,自責道:“瞧我這煙癮大的,怎麼不抽死你這糟老頭子!少爺,阿根先前說道,大爺瞧中六月古屋後山上的一塊大石頭,要叫人挖了來送去杭州,但好說歹說,六月古硬是不讓挖,後來他女兒荷姑出來給大爺縫袖子,大爺看中的,正是這荷姑的手藝。大爺眼見荷姑做得一手好針線活兒,便對六月古說道:‘你要留下這塊石頭,也不是不行,不過得拿一樣東西來換。’六月古道:‘老漢窮得叮噹響,家中要什麼沒什麼,能有什麼玩意兒讓大爺您看上眼?’大爺指著荷姑笑道:‘她呀,只發你女兒跟我走,我便留下後山那塊大石頭。你女兒我看得上看不上,這全沒要緊,自然有人拿她當寶貝看待。’“
方破陣當李小法說“大爺看中的,正是這荷姑的手藝”這話時,心中曾想:“爹爹看中一塊奇巧的山石,叫人挖來送去杭州,那定是爹爹住在杭州城裡的朋友要修園子,託爹爹尋訪的。可爹爹瞧中荷姑的手藝,那又為得什麼?咱們家可不缺做針線活的人手,難道也是爹爹杭州城裡的朋友託他辦的?這可不對,爺爺常說:‘奇山出怪石’,這生得奇巧的石頭,原來也只有咱們萬年才有,但那做得一手好針線活的下人,哪處沒有買的?何必要上咱們這小地方來找。啊呀,不好,不好!多半是爹爹瞧那荷姑生得好看,要娶回家來給我當小媽。這下糟了,爹爹上回娶秀秀姨娘,姆媽便很生氣,整整一個月都沒和爹爹說過一句話,這回還不定怎麼鬧呢。”想起父親當日納妾喜宴之際,母親人前強作歡顏,背後暗自神傷的情景,不禁替母親憤憤不平。
但聽到後來,又立知是錯怪了父親,他父親曾說“你女兒我看得上看不上,這全沒要緊,自然有人拿她當寶貝看待。”由此可知,方庚非是見色起意,瞧中荷姑的手藝,當是事出有因。方破陣心生疑竇,當即問道:“我爹爹說要荷姑跟他去,去哪裡,做什麼?爹爹說‘自然有人拿她當寶貝看’,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小法又道:“是啊,當時我們幾個都想不明白,都想那荷姑的刺繡手藝是巧,可這在府上也不稀罕啊。府上的奶奶小姐、丫頭媽子,哪一個不是做針線活兒的行家裡手,大爺瞧中荷姑的手藝,自然不是想要她來府上做裁縫活兒。咱們幾個那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也跟少爺你眼下一般,都問起小柱子來,問的正是這兩句。”他說到此處,抽了口煙,引得一陣大咳,喉管中咕嚕咕嚕響個不停,便似拉風箱一般。
方破陣見他咳得兇,一張皺紋密佈的老臉通紅如醉,眼淚鼻綈齊下,心中不忍,指著松木板桌上的一隻缺嘴茶壺,說道:“李老爹,你喝口水,歇會再往下說。”見李小法兀自捶胸頓足,正咳得厲害,又補上一句,道:“阿根,你替老爹倒碗水吧。”
方老根低頭應道:“是。”起身斟茶,遞給李小法,待李小法喝完,又將茶碗重新放回到板桌上。那板桌少了條橫檔,也未刷過油漆,桌面上一燈如豆。方破陣藉著昏暗的燈光,見方老根此刻兩邊嘴角微微上翹,腮幫子繃得緊緊的,神色極其古怪,似乎是想笑卻又極力忍住,便問道:“阿根,你笑什麼?”方老根道:“我沒笑啊。”說完走向一角,在一張板床床沿坐下,忽然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這一笑,引得屋內其他幾名傭工,也都跟著嘿嘿笑了起來。
方破陣皺眉道:“你們大夥笑什麼?”眾人中只先前那名廚房夥計未笑,那夥計也道:“是啊,你們幾個發什麼神經,個個笑得古里古怪的,晌午去地裡鋤草挖著寶貝了?”眾人忍住笑,都道:“沒什麼,沒什麼。”
方破陣此刻也無意深究,一心只想聽李小法說事。可他哪裡又知道,眾傭工今日晌午攔下小柱子刨根問底,待小柱子說到方庚看中荷姑的手藝時,立刻便有人說道:“依我看,大爺是不懷好意,不、不,是見色起意,看中的只怕不是人家的手藝,而是人家的身子。”另一人當即附和道:“小胡說得沒錯,他方家府上又不缺做針線的,要那小妞兒跟了他去,那還用說,自然是與他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