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說不下去,只是看著她臉上的紅腫,想要伸手輕撫,卻是剛一抬起手便放下,轉頭看向那輛黑色路虎,漸漸擰起飛揚的眉,放下的手漸漸緊握成拳。
季莘瑤看著他:“人說久病成醫,而我,從小到大所經歷的一切,也會將我變成一顆最頑強的石頭。而這兩次足夠讓我歇斯底里的去害怕的時候,你都會出現,秦慕琰,謝謝你。我不知該怎樣用言語來表達,但是,你會懂,是不是?”
秦慕琰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略有些深沉的眸子靜靜看著她:“我本來打算在你們的婚禮上光明正大的去搶婚。可是……當我看見顧南希躺在醫院裡,才剛剛脫離危險,從昏迷中醒過來還沒有幾個小時,肩上的傷還沒有真正止住血,在聽說你出事後,直接拔掉針頭衝了出去,在那一瞬間,我忽然發現……”
他停頓了一下,才忽然苦澀的一笑:“我是真的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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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日暮裡時,政府那邊特意請了一位家庭醫生跟隨,負責處理顧市長的傷,一旦有任何情況馬上向醫院通報。
進了家門,顧南希的手臂始終環著她,雖然臉色蒼白,卻是目光溫潤,清澈如泉,沒有一絲一毫的嫌棄,唯有對她的心疼。
“別想太多,去洗個澡。”他用下巴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莘瑤渾身都是疲憊,雖擔心顧南希的傷,但見他除了因為失血過多臉色有些差之外,其他方面都還好,也知道家庭醫生被安排在附近,才順從的點頭。
顧南希卻似是不放心她,雖然她現在的情緒看起來如常,但是剛剛在車上時不時的就會靠坐在那裡發呆,整個人彷彿神魂抽離,他直接去幫她調好了熱水。
待季莘瑤走進浴室時,浴室裡已是一片溫暖的熱氣蒸騰,模糊了她的視線,將身體沉浸在溫熱的水裡,所有的思緒彷彿剎那間在腦中的一個頂點被激發,維持了一天的不屈不撓,終於眼淚還是剎那間傾盆而落,低下頭,用力的搓著身上的每一處面板,明明是在這麼溫熱的水裡,可此時此刻,她仍是覺得周身發冷。
周身的面板被她搓到發紅,卻彷彿能擦不掉那些噁心的痕跡,她低下頭,募然身體沉下,將頭也一起沉浸在水中,讓溫熱的水將她所有的一切統統包圍,屏住呼吸,彷彿這樣才能減輕太多的傷痛。
“莘瑤!”水是隔音的,可在浴室的門被開啟的剎那,她仍是能感覺得到,接著,人便驟然被他從水中撈了出來。
“你在做什麼?”他目光嚴肅的鎖在她的臉上,又看見她身上所有能被她自己碰觸到的面板都已是通紅一片,目光停留在她臉上久久難以離開。
“我就是想泡一泡熱水……”她抬起手,擦了一下被熱水泡的更有些發紅的眼睛,擠出一絲笑來看他:“南希,你別擔心我,我沒事。”
他卻是眉宇緊皺,一手扶著她的背:“莘瑤,不能做傻事。”
“我不會,你放心!”她用力點頭,誠懇的向他保證:“你肩上的傷不能在潮氣太重的地方,快出去,我洗好了就出去。”
看著她這樣用力的點頭這樣的保證,顧南希收回了目光,起身走出去。
她已經不敢再去回想那一幕幕,抬起手撫上肩頭的那道陳舊的傷疤,再撫上鎖骨上那道漸漸消退的紅痕,目光怔怔的定在熱氣蒸騰的水霧中的某一點,卻是一想起徐立民說的那些裸‘照,還有那間地下室裡的攝像頭,心便一點點下沉。
徐立民提前逃脫,在被抓到之前,不知會不會用自己十七歲那年的照片做威脅,這一切關乎的不僅僅是她的榮辱,還已關乎到顧南希一市之長的名譽。
這樣的她,這樣被人手持著陳年的裸‘照,有著太多不堪的回憶的她,在顧南希的世界裡,終究也只會給他染上太多太多的汙點。
那樣不顧身上的傷趕過來只為救出自己的顧南希,和如此不堪的她,彷彿瞬間再度分化成了兩極,中間仍是那條她忽略了太久的無法跨越的溝渠。
這樣的自己,面對情深意重的那樣好的顧南希,她一瞬間羞愧的不能自已。
而顧南希在地下室親眼看見她赤‘裸著被那幾個男人壓在床上的一幕,生生刺痛了她的心……
對不起,對不起顧南希,這樣一個人生七零八落的季莘瑤,卻要被你如此毫無芥蒂的包容和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