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她是名門正派裡的女修,而她郭慕九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散修,她在天兵營處處受到優待,而她則處處受冷眼,如今也不過短短兩年,她一躍飛昇成了天官,還有個本事極高的未婚夫助她火裡來水裡去,她如今能夠站在對面冷眼審視她,而她卻因為一個林見儒而落得如此狼狽!
她拿起桌上酒壺斟了杯酒,仰脖灌下去。
一隻手將她的杯子接了去,她抬頭看到襲熟悉的藍衫,再往上又看到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
“我有什麼好?”林見儒幫她把酒斟滿,波瀾不驚說道。
她站起來,忽而有些失語。心在胸膛裡砰砰跳,像隨時能蹦出來。
“我剝了你的衣裳,藏了你的褻衣,威脅你幫我去冥元栽贓姬詠芳,讓你成為了我的同謀,從此你的手上也沾了無辜人的血,我有什麼好,值得你這麼一往情深?”他端著酒杯逼近她,一手撐住她身後的床欄,目光裡似有刀,一下下剝著她體無完膚。
她說不出話來,她頻頻地搖著頭,這樣的他沒發怒沒動手,端著酒杯撐著床柱的他卻讓人害怕。
她把頭低下,覺得自己像個早就沒了底線的奴。
他不好,他什麼都不好,可她有什麼辦法呢?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她當然想倒回去!那樣她是絕對不會衝去質問他是不是殺了林燮的!
她有什麼辦法?她也是被老天爺逼的!
“不要再對我抱有期望,也不要再去做些自以為是的事情了。”林見儒望著她,將酒喝下肚,杯子擲到地上,清脆的聲音像利劍劃過人的耳膜,“我這輩子——不,我永生永世也都不會喜歡你,所以死了這條心,去找你的華清吧。”
他把手收回來,眼光如一條冰冷的蛇,從她臉上直直地滑過,在視窗停一停,然後走出去。
梁秋嬋抱著兩臂,抽搐起來。
她忽地拔出劍,對準門檻下的他劈去:“我要殺了你!”
林見儒在劍風起時便已止步,但他沒有動,長劍落在他肩頭,劍刃劈開皮肉傳來撲地一聲悶響,八成新的藍衫立時綻開,露出頃刻被鮮血染透的白色中衣。
梁秋嬋睜大眼,長劍哐啷落在地上。她捂著臉,面白如雪。
林見儒沒回頭,大步走了。
“林見儒!”
梁秋嬋奮力咆哮,身子都躬曲了。
門下披著避仙裳的慕九看見這幕也驚呆了。
除了梁秋嬋劈在林見儒肩上的那道傷,他的話一字不落落在她耳裡!姬詠芳的死是他以貞**迫著梁秋嬋做下的?他居然以這種方式脅迫梁秋嬋與他成了同謀?……而且在這種情況下樑秋嬋還對他動了情?也許是她閱歷太少,她一時竟無法理解她的心理。
但更讓她心寒的是,林見儒竟然卑鄙到了這種程度,虧她以為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被逼無奈,都是出於不得不反抗,可他去剝梁秋嬋的衣服又是為什麼?
她忽然對他的誓言也沒有了信心,天知道她是聽了陸壓說她可以適度幫他的忙才會規勸他那些話的,才會還想著引他回正途的,可眼下這事實真叫做啪啪打了她的臉,而他剛才還在騙她說他跟她並沒有什麼——她還能怎麼相信他?!
“林見儒……”
窗內梁秋嬋仍在抱著雙膝喃喃哭泣,而她望著門下沾血的長劍,忽然又站起來,衝出門如風一般消失在院門外。
慕九再站了片刻,便也出了去。
梁秋嬋徑直出了朱雀館,迎面的風吹乾了眼淚,但卻吹不散心裡的鬱結。
她忽然不知道應該往哪去,似乎哪裡都是他的影子,——她不愛他了,她恨他,她恨他!他說他永遠也不會喜歡他,原來之前他一直都是在騙她!她的心意他什麼都知道,可他就是無恥地任憑她沉迷在他的虛情假意裡!
他說的太對,他不值得她交付真心,他就是個卑鄙無恥的畜生!
她卯足勁地往前飛奔,到得扇高聳的牌坊前,她才發覺自己竟已到了南天門。
她居然走到這裡來了。
來了就來了吧!她正好回冥元,她要揭露他,要看他怎麼死在姬敏君手裡!
她駕雲往冥元而去,心裡的迫切使她連回衙門也顧不及了。沒有什麼事情比讓她看到他死更重要!
她眼淚一顆接一顆揮灑下來,她一遍遍跟自己說這種眼淚毫無價值,可是卻又完全沒有辦法控制。
天將暮時她到達冥元,夜幕下各洞府裡點亮的燈如同鑲嵌在黑絨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