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思量和衝動下,她才將定情玉佩相贈,不是嗎?既然立意如此,此時又該如何辯解?“倘若是呢?宮爺意下如何?”她真把一輩子的膽氣全數用盡了,努力持平的聲嗓仍掩不去細細的顫抖。
宮靜川面龐一凜,目中掠過無數東西,震驚、錯愕、迷惘、不解、猜疑……最後全化作困擾。
他感到困擾。
深重的困擾。
他並不掩飾,又或者事發突然,殺得他措手不及,因而不及掩藏。
夏曉清能看出此時他眉目間的神色——
她讓他感到困擾。
一股火辣辣的無形力道猛地扇上頰面,她的臉瞬間熱到發痛,雙眸亦熱,有些太軟弱的東西來勢洶洶,威肋要湧出來,但不行,不可以的。
她咬牙死命忍淚。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終於出聲,低啞道——
“多謝姑娘錯愛,但我其實並無你以為的那樣好。”他盯著她的頭頂心,似嘆非嘆。“那天在『靜慈庵』外的樹下,我說與你聽之事,有些緊要地方皆被我刻意略過,你若是全盤知曉,就不會說我好……其實……當年我二弟羽飛之死,我想我必須負起責任。”
—愣,她怔怔抬起眉睫,見他嘴角微勾,困擾之色仍淡淡布在他眼底。
她心房明明刺疼,卻挪不開眸光。
他聲音幽邈,繼而道:“你以為我善待旁人,其實不是的……瓏玥是我從小指腹為婚的妻子,她五歲被帶來『松遼宮家』,那樣嬌美可愛,那樣粉雕玉琢,我是一見她就喜歡她的,老早認定她是我的人、我的妻……”薄唇又是一扯。“所以你能想象得出嗎?當我得知她喜愛的是羽飛,不是我,想託付一生、結成連理的人是羽飛,不是我,我有年憤怒嗎?”
她渾身一顫,張唇無語。
“曉清……”
他忽而喚她,不再是“夏姑娘”,或“曉清姑娘”,而是低低柔柔喚她的名字。夏曉清氣息忽而深濃,熱氣再次往眼眶衝,身子抖得更厲害,而神魂彷彿全交託給他,帶他吸引,怔怔聽他又道——
“我也會嫉妒,也會憎怕,即便對方是我親手足,我怕他奪走我該擁有的東西,怕他總不費吹灰之力就贏得所有人喜愛,怕他讓我對他既愛又恨……恨他瞞著我與瓏玥好在一塊兒,甚至讓她懷了身孕,讓我只能妥協,不能力爭。”
身……身孕?
夏曉清整個傻住,下意識緊緊掐住自己留下的那方羊脂雙心玉。
“瓏玥有身孕,那……那孩子呢?她削髮入佛門,孩子呢?孩子怎麼辦?”
男人深深看她,又是幽幽渺渺一笑。
“孩子……我那時簡直氣瘋了,爹和娘雖也氣羽飛胡來,但畢竟瓏玥懷的確實是宮家的血脈,再如何氣惱,最終還是歡喜宮家能開枝散葉……我對羽飛說,倘是要我消了這口怒氣,那也不難,當初宮、方兩家的指腹為婚,是要將方夫人肚裡的孩子指給宮家下一任主爺,只要他夠強、更有手段,能將我手中經營起來的幾家大商贏過去,那我甘拜下風,奉他為下一任宮家主爺,自然,瓏玥也歸給他,我絕無異議。曉清,我就是這樣恨,就是要磨他、刁難他,但羽飛……他實在不是做生竟的料子,對這一行當一竅不通,他習武,練得一身好武藝,但要他坐下來安分看賬冊、打算盤,簡直比要他的命還狠,你說我這招毒不毒辣?”
“……宮二爺就跟……跟明玉一樣。”她忽而輕喃。
他咧嘴笑。“是啊,明玉跟羽飛還真有幾分相似。”眼神淡淡、淡淡一斂。“……但羽飛始終不肯服軟,當他願去學習生意場上的事務,即便是他不擅長、不熟悉的事,他也能咬牙撐持,一項、一項學好……我看在眼裡,其實已心軟,卻還是不願讓他好過……”
他抿唇沉默,面龐暗淡,沉吟片刻終才啟聲。
“那一趟,羽飛跟爹一起出遠門,爹知我發惱,但還是幫襯他多些,他們在年關前想過北嶺,到山的另一邊訪一位住在漠北的商家,順道探勘幾座井鹽出量的狀況……那一日風雪驟劇,北嶺上山路崎嶇難行,進退失據,宮家車馬隊在過山嶺時半數以上被狂風掃翻,一輛馬車墜進山谷,我爹、羽飛……還有駕馬的車伕……全掉進北嶺谷底。
“訊息傳回宮家時,瓏玥當時已懷胎七月,她不哭不鬧,乍見下似是無事,後來身子養至足月,孩子生下來竟成死胎。”
夏曉清倒抽一口寒氣。
宮靜川勾唇又笑。“瞧,我發一次火,鬧出這麼一場,竟要賠上這些人的命,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