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合都捏著自己手裡的稿子聲情並茂也緊張兮兮的念,他卻始終那麼自如。坐在最末排的洛枳什麼也看不見,只是在聽到熟悉的開場白的時候,眼圈忽然紅了。大家都安靜地聽,然後在適當的時候大聲鼓掌叫好。
如果說曾經有那麼一絲懷疑,懷疑自己喜歡的只是這麼多年想象出來的泡影,那麼看著遠處那個落落大方的白色身影和身邊為他沸騰的人群,現在也篤定了自己的喜歡。他值得她的這份感情。
因為這份篤定的喜歡,她把自己從忿恨和妒忌中解脫出來。
他是無辜的,嶄新的,美好的,是會在籃球比賽結束之後大家丟三落四不管不顧地往教學樓撤退的時候幫著勞動委員把亂丟的礦泉水瓶子收到垃圾袋中的溫柔少年,是過生日時候被班裡同學扣了一臉奶油蛋糕仍然笑嘻嘻地不生氣但是會在晚自習的上課鈴打響的時候豎起食指讓大家噤聲回班的班長大人。他與洛枳那些瑣碎怨毒的前塵往事無關,超脫於盤根錯節的恩怨關係,從五歲時候見到的陽光笑容雖然多了幾分偽裝和憂鬱,仍然沒有絲毫裂痕。
她曾經以為他是遮擋著她成長道路的障礙和心魔,卻從來不知道,他也是她十幾年人生中千里迢迢綿延不斷的一方陽光。
致我們終將腐朽的青春
洛枳曾經看過巖井俊二的《四月物語》,那個因為暗戀而努力學習最終奇蹟般地考上了武藏野大學的女孩子,比她單純幸福的多。如果她是懵懂平凡的,只把他當成堅持的目標和動力,那麼這份隱忍的暗戀可能會更加讓人唏噓。不過她不是。她有她自己的驕傲和責任,那種“追趕他,變得和他一樣強大”的信念只是幫助她走得更有樂趣和動力而已。畢竟,想著他總比日復一日想著她媽媽背地裡哭泣的時候聳動的雙肩要輕鬆得多。
他就這樣自信地領先著,而她喜歡著,追逐著,學業愛情兩不耽誤。
不過,即使什麼都不敢說,她其實仍然在尋求著某種契機讓自己能夠引起他的注意。她在文科班的語文老師同時也教3班,這一點讓她興奮又不安。洛枳知道自己唯一比他優秀的地方只有作文了,可是那些古板的題目,用爛了的論點論據,正反論證,排比比喻……她潛意識裡面知道他是不屑的。她也知道他不喜歡語文課,否則也不會出現那句“誰叫盛淮南,還想不想考大學了”。
所以,每次學年統一練筆、語文月考、期中考、期末考,她都認認真真地寫作文,花盡心思把那些死氣沉沉的俗套路數給花樣翻新,從思想境界到遣詞造句,讓文章既可以中規中矩得高分,讀起來又不令人生厭——這樣,語文老師拿著範文去3班念,或者學年裡面把優秀作文印成紙板發下去的時候,他看到的她的文章,必定不會是讓他嘲笑厭惡的八股文。
然而,她那麼小心翼翼寫,他竟然一篇都沒有看。儘管他們從未相識,可是洛枳高中時候最想要知道的一件事情就是,他究竟認不認識自己?至少聽說過吧?那印象是什麼呢?有才華?勤奮?還是死氣沉沉的呆子?他聽說過文科班學年第一是誰吧,看過她的作文吧,他喜不喜歡?
後來她終於得到了答案。
那些作文,他都不曾看過,只是用來做演算紙。而有可能正朗讀著她的作文的語文課上,他大多數的時間都在安然入睡。
而張明瑞說,盛淮南“從來都沒有注意過你”。
洛枳忽然又想起,好像不僅僅是這樣的旁敲側擊,她其實也有直接的行動的,儘管最終都成了迂迴。高一夏天快到了的時候,每個下午只要一下課她就去操場上亂逛。經常會遇到他們班在某個籃球架下打球。可笑的是,她其實從來不敢明目張膽地往他們班打球的籃球架附近移動。所以也可以說,她從來沒有看見過他打球,她只是單純地跑去操場專門避開他們班的籃球架散步,順帶臉紅心跳一陣,也算是另一種體育鍛煉。
說來有趣,她好像只有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認真地看過他,後來根本不敢看,好像看一眼就會被全世界知道心思一樣。
洛枳每次想起來,都會很詫異,自己還真是純情得夠嗆。
高二下學期開學,他遇到葉展顏。
洛枳從不間斷的日記空白了十天。
她的難過更多的不是因為他有了女友,而是他的女友的個性和她天差地別。洛枳才恍然明白,無論如何積極表現,她都不是他的那杯茶。
在此之前,她原本以為青春可以停駐在那裡,他安然地前進,她愉悅地追趕,小心地收集著關於他的一切,甚至在瞭解他的某些小細節上,她比他本人還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