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著他是淘氣頑皮罷了,而此時由湘雲刻意仿出,卻只覺得她舉手抬足間處處都在取笑寶玉,王夫人那臉色,沒有最黑,只有更黑……
偏湘雲這個沒眼色一路調戲過來,眼見拉扯完丫頭,就要奔王夫人身邊幾個姑娘去了,黛玉怕王夫人一時穩不住,真給她個沒臉,忙起身笑嗔道:“你原說是要綵衣娛親的,怎麼瞧著倒像是你在拿著咱們逗樂呢。”
湘雲見黛玉如是說,忙甩了他人,到黛玉身一揖到底,仍是學著寶玉的語氣道:“好妹妹,你莫生氣,原是我錯了,你說什麼我都聽就是。”
黛玉拿手指戳了她的額頭,笑道:“一大早折騰到現在,也不累麼,還不歇歇……”說著一手拉了她轉回老太太身邊。湘雲哪裡盡了興,還待不依,卻被黛玉悄悄捏了捏手心,方才坐了,只是嘴裡卻是閒不住的,又向黛玉笑道:“……二哥哥原是不肯穿我的衣裳的,說是怕給燻臭了,我就拿你的說問他:總不好他帶個丫頭來請安,‘我’卻不來罷?他這才應了,卻也只著了我外衣……如今我的身量同二哥哥一般高了呢,他穿我的衣裳一點也不短……”
黛玉無語扶額,深恨自個兒方才一時心軟,引火上身,王氏打從聽得她參與其中起,那眼刀有如實質般直插她的側頰,唔,真的能感覺到痛了呢……
……黛玉有時真的很慶幸外祖賈家夠富貴、夠派場。外祖母與兩位舅舅雖同處一府,卻各住一院;也是以才能說將她養在外祖母跟前,就真真是帶在老太太身邊,在眾多的婆子丫頭環繞侍候下,不存在老太太年老體弱,帶不動她的情況,也就不會存在她直接在舅母手下討生活的情況。更何況這府裡明著主事的璉二嫂子鳳姐是個最精靈不過的一個人,她再是聽她姑母王氏的話,也不會直接明瞭地來得罪自個兒——這府裡連侍候長輩的下人有多三分體面,更何況她這等深得老太太疼愛的姑娘。只要她不出院子,除了請安應酬時偶爾相對外,她幾可忽視舅家其他的所有親戚。在這院子裡,在外祖母的庇護下,二舅母縱有百般地怨念,都只得小心地掩著藏著……
黛玉的腦子裡其實還有另一種與外祖、舅家生活的記憶:同住在窄窄地幾間房中,日日低頭不見抬頭見,衣食住宿均由舅母當家,一家子的收入不豐,縱是父母支付了贍養費,卻仍堵不住那張三五不是的嘴。外祖母年事已高,再是有心維護,也看顧不到方方面面……呵呵,還好,還好,賈府夠有錢。誰說銀子沒有用,起碼能多多地買地買房買下人,買來千金不換的清靜……
自然,銀子不是全能的,她帶來的銀子可不會如她帶來的丫頭嬤嬤那般為她擋風遮雨。這幾年傳到她耳中的閒話確實不多,這卻並不表示她不知道丫頭們在外面遇著的那些事兒。如今她的丫頭個個都是府裡出了名的“毒舌”,就連性子最和順的春柳也不例外,紫鵑更是被人說什麼“女生外相”……若沒得她們,自個兒哪能有如今這等“安寧”的日子。嗯嗯,年下的紅包可得讓奶孃多備點,對了,春柳與月梅也要到放出去的年齡了,自個兒太小,倒不好去問她們心中是否有人這等事,且讓奶孃她們私下打聽著辦罷,總不委屈她們就是,嗯,定要厚厚備上份添妝才是……
一時寶玉換過衣裳迴轉,小丫頭擺上了朝食,黛玉才算擺脫了愁人的湘雲——其實湘雲並不算太愁人,可饒舌的她加上一個背後放眼刀的王氏就讓黛玉很有些不適了,好在她只有一張嘴,要麼吃飯,要麼說話。偏王夫人是用過朝食過來的,因有寶玉在座,賈母免了她的規矩,她坐在一旁無事,時不時就在黛玉身後放上一陣“冷氣”,如此境地,讓黛玉怎用得下飯?黛玉乾脆放了著,回身向王夫人笑道:“二舅母可是眼睛不適?我打方才起就瞧著二舅母的眼睛有些紅呢。”
王夫人不料黛玉又這般當面將她指將出來,一時惴惴不安起來,牽牽嘴角強笑道:“我無事。”
“姨母身子仍是不大爽快麼?”寶釵在旁聽了,蹙眉問道:“昨個兒我尋出來給金釧的頭痛膏藥可貼了?”
王夫人停了停,笑道:“貼了,好很多,倒是讓你母親費心了。”
探春也道:“母親昨個兒在那邊府裡就說有些頭痛,我原說請個大夫過府,偏母親攔著不讓,只說府裡這陣子本就忙,若再為她召大夫,沒得擾得闔府不安的。只讓金釧上姨媽那兒要了貼膏藥來貼了。早起我問母親,母親還哄我說好了……”
“偏你這丫頭多嘴。”王氏笑嗔道:“多大點事呢,還拿出來唸叨。”邊說邊按了按額角,“鳳丫頭連日在兩府間往返支撐,本就忙得腳不沾地的了,沒得再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