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爭執,笑笑開解道:“這東西做出來本是為人所用的,如這花糕棋子,做它的人是為著頑呢,它就是個頑物;做它的人是為著吃呢,它就是個點心。嫂子是個明白人,做什麼倒在這上面迂了?”
說時一轉眼珠,笑道:“哎呀……,可是著了嫂子的道,定是嫂子想沒下這個東道,拿話兒堵我呢。”
鳳姐一時沒忍住,笑噴出口茶來,放了茶盞就欲上來擰黛玉的嘴。黛玉吃笑不住,討饒不已。因離得近了,鳳姐聞著股極淡雅的香氣;不由問道:“噫;妹妹這是什麼香?……”
黛玉側頭笑道:“自是因我口吐蓮花,說得嫂子心服口服,是以有了這奇香顯靈……”鳳姐聽她仍是牙利,又要去撕……嚇得黛玉直喚奶孃嬤嬤。
鳳姐自小是當個男兒養的,說話行事,要強張揚,全不似閨中女兒般含蓄圓滑,除在王夫人與婆婆刑夫人處回事答話,還知中規中矩地一問一答外,縱是老太太那兒,她也是敢打趣賣乖的。只是府裡的兩個大點的妹妹全一派淑女禮儀,大嫂子又是個木訥人,說出得話來全不讓她痛快。反是這位林妹妹,雖說瞧著風吹要倒一般,卻居然是個痛快人,偏又有一付七巧玲瓏心,一身的好學問,縱是牙尖嘴利,卻也說得人心服口服。前陣子聽說居然將寶玉勸得連他那吃丫頭嘴上胭脂的毛病都改了,今個兒瞧瞧,確是個出挑的。怪道老太太心肝寶貝似得疼著。
鳳姐一時起了惺惺相惜之念,又親親熱熱地與黛玉說了半晌話,一時有人來回說老太太起身了,方才辭了去。
隔日黛玉收了送回來的模子,吃了送過來的糕點後,也就漸漸將這段公案拋諸腦後了。誰曾想那日寶玉捧了一個匣子神神密密地回來現寶,說是宮裡時下最流行的玩意兒。開匣看時,竟是一匣子象棋子餅。只不過那字非是由糕內的餡做成,而是直接印在了餅面上,真論起來,倒象是月餅。黛玉一時不知心裡是個什麼滋味,耳中尤聽得寶玉興奮地說道:“……這棋子餅雖沒妹妹做得那個好,意思卻是一般的。我想著上次那盤棋給鳳姐姐給攪。是以特地去尋了一盒來給妹妹頑得。……聽外面爺們說起,如今各府裡的廚子只做出幾百種口味去,但要數最有名的,還是這‘一口酥’做得,我訂了幾日,今日方得手……”
黛玉無語默然,她忙著在心底吐血。盜版,又見盜版,盜版真是無孔不入啊……而且,盜版三大原則,在這裡也是十分適用的:比正版便宜,沒正版精緻,反響比正版廣……哎,她怎地這般沒有經濟意識,怎地沒想起讓齊管家也開個鋪子,自己先做起這個來?白白讓外人賺了銀子去……
單論銀子,黛玉想想自家原也不差這個,卻也不必為這個難過,可這心裡那種被欺騙、被利用的感覺。卻怎地也丟不開。不是黛玉太過敏感,只是拿腦子略想一想,此物雖是唐時舊戲,可沒得這般巧的,千餘年了,偏她才在賈府作出此物頑,就有人也想起了這個法子?且又是從宮裡傳出來的。這要不是賈府傳遞給元春的,她就不信林了。呵呵,想來元春姐姐此時還不是高等妃嬪罷,還做不到從宮裡往賈府賞東西,是以這資訊發的有些慢了,倒讓賈府來不及領導這宮廷潮流呢。還是,賈府這些人壓根就沒想過要告訴自己一聲,她們侵了自己的權?
事雖不大,卻很噁心人,黛玉只如吞了只蒼蠅般,寶玉尚在招呼她過去與她同頑。黛玉卻實在有些支援不住。假託著天熱得頭昏,謝過了寶玉的好意,就要回房。不想卻聽得二舅母王氏關心地問道:“大姑娘身體也不適?一會兒請得大夫來了,給老太太請過脈後,也給大姑娘瞧瞧罷。”
44第44章
黛玉本還噁心著呢,聽得王夫人相問,卻是定了定神,她素來是個要強的人,沒得讓人瞧了笑話去。遂也笑笑道:“多謝二舅母關心,我沒什麼大礙的,原是瞧著早間天氣涼,奶孃嚀囑著多穿了件衣裳,這會子卻覺得有些燥了。就想著回屋脫件下來呢。”大夫也就罷了,她於賈府的藥可有好些顧慮。王夫人又溫言勸慰了兩句,黛玉一一應了,辭出時不自覺抬眼瞧了王夫人一眼,出得門來,不由對自己一嘲:自己也太幼稚了,王夫人也是多年的豪門佳媳了,掩飾的功夫自是一流,若自己都能看出點什麼來,她哪裡還能在賈母面前混得下去?
轉回屋來,黛玉負氣獨坐一隅。對著窗外滿院寂寂□,瞧著廊下丫頭婆子們往來穿梭,心裡那股子彆扭勁卻是漸漸消了下去。這賈府裡一眾人等是個什麼品性,自己原是知道一二的,如今也算住了許久了,初來時不適應的一驚一乍也就罷了,哪裡就真如原來一般,處處脫不出這個牛角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