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喝,再抬頭看時,見那腰子眼,花鼻窩,頂著紅豔豔一個舍利光的魯智深已在臺上與人打將起來,這才知道五臺山上已失了清靜……她不由睨了眼陪在賈母身邊說笑的寶釵,拿手指在桌下戳了戳寶玉,悄聲道:“怎地不陪你寶姐姐去。”
寶玉回頭乜了寶釵一眼,半賭氣地道:“人家說得都是正經營生,哪裡是咱們聽得懂的。”
黛玉聽他話裡有話,知是還有前情,卻也懶得接話。好在那廂湘雲飲了罰酒,又來尋寶玉報仇,一時卻將這話岔了過去。
冬日晝短,天還沒黑盡呢,寒氣就上來了。老太太有些短了精神。賞過了小戲子們,也就散了戲酒。湘雲意猶未盡,還要拉著寶玉往內書房裡繼續。寶玉瞧著秦鍾蔫蔫地無甚興趣的模樣,只推說自個兒乏了,就欲脫身。湘雲哪裡肯,仗著吃了兩盅酒,拉著寶玉不放,大著舌頭嚷著還要與寶玉再戰三百回合。倒讓賈母瞧著好半天的笑話,才吩囑丫頭們上前小心撕掰開他倆,各自送回房去。
黛玉掩著鼻吩囑春柳她們幫著翠縷將湘雲打理乾淨,丟進床裡後,也卸了釵環,更衣潔面,安歇了下來,並很快地沉入了夢鄉——這一日終於塵埃落定,黛玉真是大大地舒了口氣。雖也有些不快,但顯然不是她預期的那些,這意味著什麼,於黛玉不言而喻。
黛玉在這一日裡再次確認了自己的成果,不由漸漸靜下心來……
寶玉也在這一日裡想通了一件事,開始動起了心思。他的蒙師去年辭館得早,他只如那去了韁繩的野馬,在家淘慣了的。若不是忽刺刺地見著個秦鍾,一意要想將他留在身邊,寶玉哪裡想得起入學來。
可打正月十六進了學,幾日下來,就覺著一來學裡全是些泥人濁物,且夫子又是祖輩,當面淘氣不得,兼書又問得勤,幾番下來,著實難耐得緊。還好有個秦鍾在旁,好歹有些安慰。
誰想這兩日家裡人辦壽過生,秦鐘被他留在內院,同著一群姐姐妹妹嬉耍頑笑,這等兩全齊美、無拘無束廝混的愜意光景卻哪是學裡能比的?寶玉少不得打起了逃學的主意……
是以第二日一早,黛玉在內書房裡等來的不是寶玉,而是麝月。
“……昨個晚上好象浸了點寒氣,今早就有些頭痛,不能來陪姑娘讀書了。” ;麝月低著頭輕聲複述著寶玉的傳話——打襲人出了那事之後,寶玉房裡的丫頭,不對,滿院子有點腦子的丫頭在黛玉面前都規規矩矩的。
若真是身體報恙,怎地還能這般早就醒了,頭痛?還不忘支使人過來與她打招呼?可見痛得還不夠……
黛玉閒閒拿起書來,漫聲向麝月道:“你且帶句話給他,就說……二舅舅這幾日都不大忙的樣子,可有空仔細他的皮呢。”
麝月訝然地抬頭瞧了瞧她,復垂首應著退了出去。
寶玉聽懂了黛玉的威脅,額,不,勸告——政老爺果然是他兒子的天敵,早讀雖然沒到,但老太太早膳時,卻如常出現在了飯桌上,還帶著秦鍾。
黛玉瞧著他那沒精打采的模樣,忍不住抿了嘴笑嘲道:“不是說不昨兒晚上沒睡好麼,怎地不多歇會兒?”
寶玉哪裡作得聲,只在她與湘雲的調/笑聲中鬱悶地咕噥了句。一時埋頭吃罷飯,匆匆與湘雲作了別,就往王夫人房裡請安去了。
湘雲很出來幾日了,老太太也不好多留,飯後就讓黛玉陪著她回房收拾,待史府遣人來接。
待送走湘雲,黛玉一人在房裡四下瞧瞧,不由生出了幾分寥落。好容易收拾起心情,正待指揮著丫頭收拾屋子呢,忽聽得小丫頭悄悄來報:說是老太太叫了寶玉房裡的幾個大丫頭去正房問話。進出傳話的婆子媳婦都板著個臉,一院子丫頭也不知是發了什麼事,都有些戰戰兢兢的。
黛玉聽了心頭一動,還不待細想,又聽得說喚了寶玉的奶孃李嬤嬤進來……李嬤嬤並老太太房裡的一個嬤嬤帶著人往寶玉房裡去了……又有人見著有媳婦領了個小丫頭進了正房,潤妍說瞧著像是那日與她撕掰臂上花的那個……黛玉聽到這裡,立時將房裡的丫頭們一一約束了,再不許她們四下裡打聽——瞧這光景,竟象是襲人的事兒犯了。這等事,可不是她們這等女孩兒家家好摻和的。
大冬天的,門上用的都是極厚的棉胎簾子,就是窗子也是糊得重綢,黛玉藉口屋子裡太悶將窗屜子都下了,可屋外同屋裡仍是一般地靜。丫頭們沉默地做著各自的活兒,黛玉也拿了件繡活淡心無腸地扎著,不由想起來今個兒早間來:老太太聽得寶玉不適時,竟沒如往常那般追問呢——莫不是說,那會子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