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素手慢慢握起,似要把握住已化作虛無的青絲一般。
這是間不大的石室,陳設簡單粗陋。室中立著一個白衣女子,正望著空空如也的掌心,似有些痴了。過了許久,她方又幽幽一嘆,望向了石室另一邊一個正盤膝修行的女孩。
那女孩青絲垂落,一身杏黃衣袍,在淡淡***的映襯下,肌膚晶瑩有如脂玉,幾乎看不到一絲煙火氣
她盤膝而坐,竟是半浮於空
這女孩正是張殷殷,一段時間不見,她道行不知怎地突飛猛進,已不在尚秋水等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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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衣女子望了望張殷殷,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憐意,嘆道:“我抹去了兩隻呆鳥的記憶,想來十天半月之內那臭小子是不會得到訊息了。只是師傅能幫你這一次,還能幫你一世嗎?”
她搖了搖頭,又暗自想道:“只是沒想到兩隻呆鳥竟然是從無盡海來的。哼!你雖有毀天滅地之能,可在這件事上,我蘇姀也要阻你一阻!”
不經意間,那無邊的海,無月的天,那傲然坐於孤島之上的身影,又於她眼前浮現。
蘇姀輕輕咬住了自己的唇。
“你……你這麼大的本事,怎會不知道我陷在這裡?唉,死人,幾百年了,你怎麼也不來見我一見……”
章十五 縱情 上
路鎮南依山,北面水,東西向的官道穿鎮而過。本地的雨前茶、燒牛肉在方圓百里內小有名氣,頗有些人傑地靈的氣象。
在修道之士眼中,這個鎮子恰好建在地穴之上,靈氣豐沛,是以途經此地時往往願意停留片刻。這塊小地方,百里之內,倒也有兩個修道小派。
此刻天色雖早,鎮中最老的一座茶樓中已坐了七八桌客人。其中一個青年道士憑窗而坐,把玩著手中的青瓷茶杯,望著雲霧氤氤、晨色初明的天際,似是滿腹心事。他雙目若星,鼻似懸膽,俊朗剛毅中又透著一線溫潤,生得實是一等一的人才。他雖只點了一壺清茶,但掌櫃的知道往來道人中多有異士,何況這青年道士生得如此不凡,想必是出自名山大川的,自然不敢怠慢了。只是那些夥計不知為何,都有些不敢走進他三尺之地去。
這青年道士正是紀若塵。他離了西玄山後,依著神州氣運圖的感應,慢慢一路東行,已過了近月時光。路過此地時,心喜這裡靈氣豐沛,就留下來喝一杯清茶。
在他眼中,窗外茫茫霧氣中正有一個窈窕身影在翩翩舞動,舞姿時而空靈出塵,時又如利劍出鞘,殺伐之氣沖天而起。她秀髮有些紛亂,口中噙著一柄湛藍仙劍,迴旋舞動時容顏偶現,赫然正是姬冰仙。
姬冰仙自然不會在此地,霧中種種景象,只是紀若塵在回憶與她那一場激鬥而已。他已有修成玲瓏心法相的跡象,但凡經歷過的事,只要願意,就可完完全全的在眼前復現。紀若塵端坐不動,心神中卻正與姬冰仙激戰不休。當時他進退自如,舉手投足皆圓轉如意,看似戰得兇險,實際上姬冰仙完全被他控中掌股之間,落敗只是遲早之事。然而此時在神識中復刻當日一戰,紀若塵卻鬥得艱苦之極,數度要敗下陣來。
紀若塵一邊激鬥,一邊思索。當日他決心下山之際,心潮洶湧起伏,如狂濤怒潮,完全不受自己操控。一見到姬冰仙前來挑戰,紀若塵立時切入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似與天地萬物融為一體,每一下攻擊都渾若天成,自然而然的就切入了姬冰仙的破綻。在他眼中,姬冰仙周身真元流轉若隱若現,每當新道法蓄勢待發之時,真元就會相應凝聚。既然對她每一個道法都洞若觀火,姬冰仙又如何不敗?
其實每一個道法都有破綻,越是威力強大的破綻就越明顯,可是看得到是一回事,抓到住又是另一回事。道行到了道德宗九真人的境界,大多道法都是念動即生,縱有破綻,誰又能抓得住?
紀若塵此時已注意到了自身的變化。每當他晉入那玄妙道境,體內真元立刻變成混沌一片,經脈若有若無,根本不知道真元從何處來,向何處去,只知道自己想做什麼,隨心所欲的去做就是。如在玄妙道境之中,一舉一動都似乎可從天地萬物中借得一縷靈力,從而威力大增。紀若塵刻下回憶,以往每次打人悶棍時,似乎也曾晉入過這等境界,只是自己不知而已。
然而這道境好是好了,卻也不是十全十美。一來如何在這種境界上再進一步,紀若塵是全然不知,似乎只能撞撞運氣。二來所謂道由心生,一旦引發這等道境,他行事就會變得隨心所欲,全無顧忌。如激戰姬冰仙時,他動手時就有許多輕薄之意,與平素裡的為人全然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