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心頓時紅了眼眶,低頭挽緊竹籃。
“咦!你這賣貨郎挺面熟的?”那婦人打量著他。
“錢大娘……”牛青石苦澀地喊了一聲。
“你!”錢大娘嘴角擰出嘲弄的笑容。“我說是誰呀,原來是我們隔壁的窮鄰居啊,我們搬走兩年了,你爹還沒考上舉人吧?”
“我爹每天唸書,總有一天會考上。”牛青石用力握緊拳頭。
“呵!你爹那個酸秀才考了二十年,貢院的看門老狗都認識他了,見到你爹還會汪汪叫、搖尾巴哩!”錢大娘拖著蓮心的手,轉身就走。
牛青石按下屈辱的心情,焦急地追問道:“蓮心要嫁人了?”
錢大娘轉過身,上上下下看他好幾眼,又擰出鄙夷的臉色。
“是呀!我們蓮心要嫁人了,物件是許家大少爺,人家有十畝田,一座桑園,蓮心是嫁過去享福當少奶奶,不是幫賣貨郎煮飯帶妹子的。”
“可是……我和蓮心指腹為婚……”
“哈!指腹為婚?”錢大娘聲音拔尖,笑得有如夜半鬼叫聲。“兩個醉鬼說的醉話,誰能當真?我家老鬼死了,你爹瘋瘋癲癲的,你要是真有本事,家有十畝田、一座桑園,再給我八十兩聘金,我就將蓮心嫁給你!”
“娘。”蓮心哽咽地抓住錢大娘的手,始終沒有望向牛青石。
牛青石心如刀割。牛、錢兩家比鄰而居,他自幼就當蓮心是未過門的妻子,兩人很少講話,但見了面總是遞個眼色,默默微笑;誰知兩年前,錢家一聲不響搬走了,從此蓮心成為他心頭的一塊陰影。
“錢大娘,請蓮心等我兩年。”他脫口而出。
“哼!”錢大娘兇惡地道:“一刻也不能等!蓮心十六歲了,人家許少爺看上她,是她的福份,你這隻窮牛要是真的愛護蓮心,就別叫她跟你吃苦!”
吃苦?!牛青石呆若木雞。錢大娘說得沒錯,蓮心嫁他是吃苦啊!
他孃親早死,爹爹終日苦讀,不事生產,家裡還有兩個幼小的弟妹,而賣貨利潤微薄,過得一天算一天,他又怎能要求蓮心陪他過這種三餐不繼的苦日子呢?
眼睜睜看著錢大娘和蓮心離去,他還是隻能呆愣原地。
“青石。”一隻暖和的大掌按住他的肩頭。“不要難過。”
“安大哥,我很好。”牛青石以袖子揩去眼角的淚珠。
“我家老爺出來了。”安居樂幫他收好一隻抽屜,忙走回轎子邊。“有空我會去找你,你有什麼事,過來周府找我。”
“好。”望著那張誠摯的大臉,牛青石的心情稍微好些了。
各家大老爺一起出來了,雲巖寺門前一陣忙亂,收牌局、抬轎、載人、呼喝,一下子走得乾乾淨淨,安靜無聲,只留下繼續打盹的小販。
正午驕陽炙熱,曬得臉孔發疼,牛青石突然感到很熱、很疲倦。
他好想回家,看爹,看弟弟,看妹妹;他僵硬地挪動手臂,一一收好箱籠的抽屜,再挑起扁擔,拖著沉重的腳步離去。
夏七巧抱住頗有重量的千里鏡,汗流浹背地跟著大哥哥。
咚!大哥哥的博浪鼓掉了下來,他卻是無動於衷,繼續向前走。
她忙用左手挾緊千里鏡,蹲下小身子,撿起博浪鼓。
咚!咚!咚!她故意搖了好幾下,可是大哥哥完全沒聽到。
“大哥哥!”她不斷喊他,可大哥哥走得好快,不管她怎麼喊,他都好象聾了似地,她只好拚命跑,努力追上他那好大的步伐。
怎麼辦?!她急得快哭了,大哥哥走個不停,她快跟不上了。
忽然感覺肩膀癢癢的,她轉頭看去,立刻嚇得寒毛倒豎!
就在她的鼻子前面,一隻胖大黑蜘蛛正在蠕蠕爬行,毛茸茸的八隻爪子就像八條毛蟲,正往她的鼻子攀爬過來。
她驚恐至極,忙用博浪鼓去撥,誰知那蜘蛛好象長了翅膀,瞬間一躍就跳上了她的右手手背。
她全身僵硬,就看著蜘蛛伸出長黑毛長腳,一步步往手臂爬來,那蠕動的刺癢感覺令她腦袋一片空白,驚懼的淚水也急瀉而下。
“大哥哥,救命啊!”
她雙手亂揮,兩腳亂跳,手裡的東西也扔了出去,拔腿就跑。
偏偏石板路凹凸不平,她小小的腳掌絆到石頭縫,整個小身子就往前面的大哥哥撲了過去。
牛青石正將扁擔從右肩換到左肩,驀地一個小小人兒衝過來,他心神恍惚,一時不留意,雙手失去重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