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卻又無聲無息像一條潛行的蟒蛇。
第二天上午,管靜竹下了火車,換上長途公共汽車。沿途倒了三趟同樣髒兮兮的像一堆廢鐵拼湊的長途車才算是接近了四塘,顛簸和勞累自不必說,心境更是近鄉情怯,總覺得會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東西,又想象不出最糟的情況會糟成怎樣?說不定有情有義的葵花待歪歪很好,何況歪歪還是他們家的財神爺。
黃昏的時候,她身心疲憊地走進村裡。這兒的一切都如她想象的簡陋、骯髒和破敗,一條泥濘的路貫穿著整個村子,大人孩子不僅蓬頭垢面,還給人衣衫襤褸的感覺。同時,他們都像看外星人一樣奇怪地看著她,得知她是找葵花的,臉上便露出詭秘的笑容。其中有一個精壯的小眼漢子說:他們家在蓋新房子呢。
見她不甚明白,又道:不是你寄來的錢嗎?他們家還買了八隻長毛兔,後來都死了,不服水土。
靜竹仍不說話,她其實是希望葵花一家過好的,否則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葵花的家果然在蓋新房子,新鮮的紅磚剛剛砌過二樓,她家院子也沒有什麼特別,只是到處堆放著農具和建築材料,顯得頗為凌亂。在沒有看見葵花的家人之前,管靜竹便意外地看到了歪歪:他一個人坐在地上,穿戴和村裡的孩子毫無區別,也是那麼髒那麼爛,只是腰間有一條麻繩,像拴牲口那樣被拴在一截木樁上,令他走不到三米便無法前行。靜竹見到他時,他正聚精會神地撿地上的髒東西往嘴裡送。
管靜竹走過去抱住歪歪淚如雨下。
從表情上看,歪歪並不知道她是誰,但知道她的行為是友善的,便把地上撿起的東西給她吃。
葵花家的看門狗都沒有繩索拴著,它走過來看著這一對母子,露出了憐憫的神情。
後來葵花向靜竹解釋說,因為歪歪走丟過,他們不得已只好把他拴住。
這個理由也還是成立的,管靜竹不能大罵葵花的良心餵了狗,他們養兔子蓋房子有什麼不對?鄉下人拿到錢就是這樣過日子的。就算他們把所有的錢都花在了歪歪身上,歪歪也還是啞傻綜合徵,也還是一眼看不見就走丟。
應該說葵花一家人還是相當樸實的,婆婆頭戴一條絨格圍巾,只顧埋頭往灶裡添柴給靜竹做飯,葵花的老公兄弟四個,全部在屋裡時也只聽見葵花一個人在說話。他們都是老實人,都想對靜竹好但又不知怎麼表現,以至於看見自己的孩子跟歪歪爭旺旺餅乾,上去就是一巴掌。
儘管如此,管靜竹還是止不住地掉眼淚,她誰都不怨,只怨自己把歪歪送到這裡。
當天晚上,歪歪睡著了,靜竹坐在他的身邊直到深夜,她決定天一亮就帶著孩子返回城裡。葵花是瞭解靜竹的,但她又無話可說,只好陪著靜竹空坐著。
葵花沒有挽留靜竹多住幾天,更沒有挽留歪歪,她已經看到了靜竹臉上鐵一般的決心。靜竹也還是把千里迢迢帶來的食品和衣物留了下來,揹著歪歪離開了葵花家的村子,離開了四塘。葵花因為已有身孕,已經不大好出去做事了,但還是把靜竹送了又送,一副對她不起的樣子。
就這樣,管靜竹千辛萬苦地又把兒子揹回了家。
晚上,曹虹敲開了管靜竹的家門,進門就興師問罪地點著管靜竹的鼻子:“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你說你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聽到我的聲音就結束通話,我怎麼你了?!”
管靜竹微低著頭不看曹虹的眼睛。
曹虹更氣了:“你幹嗎不說話?你能不能叫我死個明白?”
管靜竹鐵心不吭氣,還是那個死樣子。
這時裡屋發出一聲巨響,兩個人條件反射般的衝了進去,是歪歪把沉重的衣帽架推倒了,他的房間已經被他毀得一片狼藉。
曹虹愣住了,管靜竹的神情反倒坦然。
曹虹說道:“你把他接回來了?我不是叫你別把他接回來嗎?”
管靜竹冷冷地回道:“我再不接他回來,他就死在那兒了。”
曹虹喊道:“他不會死的,他比你命大!”
管靜竹恨道:“你不是母親,所以你不可能理解我。”
曹虹道:“可是我知道你有多苦,靜竹,如果你不硬下心腸就會苦死。說得殘酷點兒,他不會死的,他死了才是你的造化。”
只聽“啪”的一聲,管靜竹一巴掌扇了過去,兩個自以為可以生死與共的朋友同時愣住了。屋裡安靜極了,只有歪歪無意識地看著兩個表情僵硬的人。
管靜竹輕聲說道:“你知道嗎?這就是我不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