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分(3 / 4)

小說:十月全本 作者:連過十一人

。”

這條旅遊專線是B城附近新開闢的,野味十足。驅車向北,山道起伏,一路青石黃土,八九個小時之後,眼前豁然開朗,彷彿天與地都跌落在草原上,城市的種種禁忌規矩也都甩出地平線,眼裡心裡只剩一望無際的綠。同行十來個人,一對對被染綠的眼睛,一下車就撒野。

那染了金髮露著肚臍眼的女大學生一路跟某酷哥放電,想盡辦法,此時直接拽了酷哥的相機,飛奔而去,又不時回身,逆風高呼:“你來追我呀!你來追我呀!”

“這可真是心聲啊。”導遊一句妙語,觀者全都笑翻。

笑比往常放肆,再放肆也超越不了草原的遼闊邊界。幾個青年野累了,直接躺到草地上呻吟:“B城裡的草坪永遠是請勿踐踏,只有這裡任君享受啊。”

參加這小小的旅行團大多是B城裡時尚青年,除了我。這年頭旅行的人們都帶了各類先進的留念裝置,數碼相機或是數碼錄影機;旅行的快樂大多來於積極準備留念,即便參加了這種追求野味的旅行。我的數碼相機比精英們的落後了兩三代,但沉甸甸地握在手裡,讓我聯想起少年時代的海鷗雙鏡頭相機。與往事的聯結讓我憂傷而沉默,我總設法踱到清靜的角落取景。草原的偉大在於公平,若是某歷史勝蹟,拍攝代表照片總需排隊,因為只有一個角度,甚至只有一種光照才能達到效果。草原就不一樣了,待久了,感覺地球的中心就在你的腳下,左移右移,同樣美麗的景緻跟隨著你,磊磊落落地鋪在面前,任你採擷。初始就像洗Spa一樣放鬆,漸漸地,這開闊平等的天與地讓我憂傷起來。難怪草原牧歌總帶些憂鬱。我反省自身的侷促,明白很多事都不在我伸手可及的範圍內——這便是我走到這一步的緣由吧。

旅遊團聯絡了附近牧民,由他們帶著我們騎馬觀光,最後還去蒙古包做客,喝羊奶用手抓烤肉吃,酒用大海碗上,酒在碗裡一圈一圈地晃漾,看著就醉了。我一想到行程結束,心下放鬆,非但笑了,還跟牧民斗酒。火之畢剝,人之笑罵,海碗之碰撞,漸漸地,匯成一個漩渦,我浮在漩渦的中心,飄啊飄,直到一個壯碩的蒙古漢子把我打撈起來。

他把我抱到馬上,飛到一片小丘腳下,後來又把我送回這附近,他最後一句話是用手勢打的,眼睛說的,因為他的漢語不是很好。他用手指了篝火融融的蒙古包,眼神問我是否能自己走回去。跟蒙古漢子有了一夜情,秉性也變了,一改平日的嬌滴滴,晃著身子直點頭。他一拍馬屁股掉頭又飛了。等我再次清醒,我正和眾人擠睡在蒙古包裡。

小說裡往往讓醉酒成為遺忘的藉口,那畢竟是小說。昨晚發生了什麼,我記得一清二楚。說實話,關鍵經歷中我一直挺快樂,但我每次快樂之後都會很失落,快樂噴發後,心裡便留下一個深深的洞,這是能量守恆定律吧。我一旦清醒便無法安睡,雖是凜冽的清晨,還是獨自走出了蒙古包。

冰冷的風刺入我內心的空洞裡。我裹緊衣服,在自己的雙臂環抱下,竟然感覺自己很瘦小,等同於這草之汪洋中的一滴水,一滴有著汪洋無以承受的傷感的水。我年輕十歲的時候,倒常有類似的情緒痙攣,如此強勁,人被扯著拽著,重新平復時,之間所作所為常常驚嚇到自己。這一次,等我反應過來,我已在大草原上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這就是草原。沒有阻礙,所有的方向都敞開著,於是就沒有了方向。

我有過一瞬的驚慌。我一生中的教育都方向明確,而此刻卻沒了方向。我瞬即平靜下來,也是因為教育,因為常識,我堅信我不可能走遠。這地區雖在B城人眼裡野味十足,卻還是片有人煙的地方,果真等我再轉身,看見一位白衣女子不遠不近地站在小緩坡上,衝我微笑。

她如此平靜,堅定與自在,周圍的空氣因此以她為中心凝結起來。我立即希望打聽方向,卻又駐足不前。她如此滿足現狀正是我夢想的境界,真想觀望她,許久地觀望,直到自己也被感化。她靜靜地觀望我,並不前來寬慰。此時此刻,只有如此平靜地對立,才能最寬慰我吧。我心如止水了,這才走向她。

我走近才看清她的衣裝,並非蒙古袍子,而是式樣簡潔的白衣長裙,剪裁如流水,從宋代默默流過來。身為漢人在一蒙古族地區,處處新鮮,看到宋代衣裝反而失去了驚訝的能力。就像欣賞蒙古風情,我欣賞她的衣裙——反正都是異樣。她正在微笑,許是在打量我的一身古怪裝飾。雖然不至於露肚臍眼或滿是漏洞,卻為了旅行加了很多線啊繩啊大大小小的衣袋褲袋,每個口袋裡都塞了點東西,從創可貼到電池到錢包,錢包還分成兩個,一個放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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