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2 / 4)

小說:我本純良 作者:莫莫言

麼?聰聰算什麼?我算什麼?是你人生中的意外還是一出精心安排?

妖兒

發完郵件我換上運動裝,去樓下的健身中心練瑜伽。我從來沒有這麼慶幸過自己,在那些無聊枯燥的單身歲月裡參加過這麼一項有助於身心的體育專案,讓我在失戀失業的時間裡有事情可做。在悠揚的音樂中,我全身地投入,挑戰了無數曾經不敢挑戰的專案。汗水黏住了我的衣裳,全身的毛細孔都迫不及待地呼吸著氧氣。我恣意得想哭。

直到健身房關門時間臨近,我才依依不捨地洗澡,換衣服收拾回家。

沒想到外面已經下了雪。黑色的夜裡,白色的雪花臨風飛舞。路旁的樹叢上積了一層剔透的雪被子。夜晚行人少,整個世界安詳靜謐,像是一位穿了白衣的聖潔修女,不容破壞。我一腳一腳地踩在厚厚的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上次下雪的時候,林大人牽著我的手,在路上狂奔去了電影院,為了我,30多歲的他如同毛頭小子一樣地和人打架。時間不過須臾,心意卻遭風雪。

抖落一身的白雪,揹著運動包踱回家裡,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等在門口。這個身影在這半年來經常在我腦海中不由我控制地呈現,無需廣告費,無需贊助商,像是午夜各路電視臺不停重播的直銷廣告。我記得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他是多麼的意氣風發。他有著墨黑的眼睛,有著與這個年齡不相配的清澈的眼神,這種眼神應該讓無數個女人怦然心動。然而昨天我才知道,這樣的清澈背後隱藏著眾多複雜的故事,這些故事讓我承受不起。

我第一反應就是轉身走開。我不願面對那些真相。所謂的真相在信任破壞之時,註定將變成一場狡辯,即便那個真相會有多合理。我討厭搖擺,討厭以後不斷的猜疑,趁我還有些理智,我要繼續冷靜下去。

我轉身走的剎那,卻意外地聽見了林林的聲音。林林從林大人的身影中跑出來,奔到我面前,用一種奔喪的口吻跟我說:妖子,你為什麼不接電話?為什麼?你爸爸腦溢血,現在正在住院。你媽媽剛才給我打電話,說打了一天的電話也沒聯絡上你。她託人去我家要了我的電話號碼。你手機關機幹嘛去了啊?

我一個踉蹌,沿著牆壁滑下去。

林子松是怎麼把我接住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我旁邊說:妖兒,堅強一點,先給家裡打電話,再想辦法。我已經預定好機票了。聽天氣預報說,明天的雪會更大,開車回去會封路,航班也會受影響。我們爭取今天晚上出發,能趕到你家。

我顫抖著拿出手機,開機後立刻給我媽打電話。我媽的聲音單薄得像是秋夜裡最後一片枯葉。她說:耀華啊,趕緊回家。你爸爸撐不過今晚了。

我的臉上不知何時已佈滿了水澤。死亡這個話題這幾天不停地在我耳邊提及,但好歹提及的時候都是過去時,死神倒也不是那麼觸目驚心,現在不一樣,他直逼現場,扼住我的喉嚨,讓我難以思考。過道里的感應燈滅了又亮,亮了又滅。恍惚中,我彷佛看見手術室裡指示燈,閃爍著生命起伏線的儀器,插滿各種管道的老人——那是剛正不阿說一不二的我的父親,是一棍棒下來讓我躺床上兩天的父親,是逼我從小看《毛澤東選集》的父親。六年前,為了躲開他,我一口氣報了離家萬里的學校,兩年前我一鼓作氣繼續北上,到了離家幾千公里的北京。這兩年,我只回家一次。當時父親背脊有些佝僂,額上的抬頭紋像是被利器一刀一刀刻上去,但他說話的時候依然是一板一眼。我們平靜不過一天,第二天就鬥上了嘴,第三天他就開始揮他手裡的柺杖。我一氣之下,打包回了北京。

我抹了一下臉,深呼吸了一聲說:媽,你讓我爸堅持住。我今晚到家。你跟他說,這次我回去什麼都聽他的,我再也不來北京了,我以後一定陪在他身邊,只要他活下去。

掛了電話,我對林子松說:你帶我去機場。回去後我把機票錢打給你。

林子松摟著我的手加重了力道,卻沒有回任何話,說道:我們走吧。

雪花在車燈前亂舞。剛才這些可愛的精靈現在看來卻像是邪惡的幽靈。林子鬆開得飛快,闖了好幾個紅燈,終於趕在離飛機登機結束時間的最後十分鐘到了機場。

跑到飛機登機口,我狠了狠心,對拿著兩張登機牌的林子松說:你不要去了。我媽會誤會。

林子松眼裡有受傷。剛才的一路狂奔,他的頭髮被風吹得凌亂,臉色有些紅潤,在白色襯衫的映襯下,像一個少年般的血氣方剛。

他說:妖兒,我跟你回去。你這樣走,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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