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望著梯口處的江慈,呵呵一笑:“既是如此,你就問吧。”
江慈直視著他,目光灼人:“相爺,您,是何時知道三爺真實身份的?”
裴琰雙手負於身後,走至觀窗下,望著窗外滿天星光,淡然道:“洪州城你被殺手刺殺,我命人去查是誰買兇殺人,結果查出來是姚定邦,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再細想了以前的事情,才猜出來的。”
江慈雙唇微顫:“那就是回到長風山莊不久,您就猜出來了?”
“是。”
“您既猜出來了,為何後來還要假裝相信我的謊言,殺了姚定邦?”
裴琰一笑:“我殺他,自有我的理由,你無需知道。”
江慈盯著他淡然而笑的側面,呼吸漸重,終緩緩開口:“相爺,那、那你為了……救我而受的傷呢?”
裴琰轉過頭,與她默然對望,良久,微笑道:“我本可以躲開那一劍,但我不傷,有些事情便不好辦。”
江慈澀然一笑:果然如此―――
見江慈笑容中隱有嘲諷之意,裴琰冷聲道:“你既問了我這些,我也來問你一句,你為何要幫三郎,欺騙於我?”
江慈沉默不答,只是微微搖了搖頭,又將身一側,低聲道:“相爺請。”
裴琰凌厲的眼神在她身上停了片刻,輕哼一聲,右袖輕拂,自江慈身邊緩步而上,提步間不急不緩,意態悠閒。江慈默默跟在他身後,一步一步,踏上第六層,又轉向第七層。
塔內極靜,江慈聆聽著自己的腳步聲,感受著身前之人散發的一絲溫熱。四周,幽靜的黑暗與淡蒙的光影交替,讓她如踩在雲端,悠悠盪盪中有著無盡的悵然。這一刻,她覺得與身前之人雖在咫尺之間,卻仿如隔著萬水千山般遙遠―――
裴琰眉目卻愈發舒展,笑容也無比溫雅,終停步在第七層的梯口處,笑道:“三郎尋的好地方!”
寶璃塔,第七層。
衛昭立於觀窗下,星光投在他的素袍上,反射著幽幽的光芒,透著寒冷與孤寂。
夜風自觀窗吹入,白衫獵獵飄拂。他悠然回首轉身,嘴角微勾,聲音清潤淡靜:“未能相迎,怠慢少君了。”
二人均嘴角含笑,眼神相觸,卻誰也未上前一步。
江慈緩步上來,默默地看著二人。
窗外有淡淡的星光,塔內是昏黃的燭火,身後,是梯間幽深的黑暗。
眼前的這二人,一人眼波清亮、俊雅溫朗,一人雙眸熠燦、秀美孤傲;他們笑臉相迎,心中卻在算計抗爭,到頭來,究竟是誰算計了誰,又是誰能將這份笑容保持到最後?
她的眼神逐漸黯淡,忽覺有些涼意,雙臂攏在披風內,提步走向衛昭。
裴琰與衛昭仍微笑對望,誰都不曾移開眼神望向江慈。
江慈走到衛昭身前,盈盈行禮,低聲道:“三爺,多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我話已問清,就此別過,您多珍重。”
衛昭負於身後的雙手微微一抖,卻仍望著裴琰,眸中流光微轉,淡淡道:“物歸原主,無需言謝。”
江慈再襝衽施禮,猶豫片刻,低低道:“三爺,您若是能回去,便早些回去吧。”
衛昭嘴角笑容一僵,江慈已轉身走向裴琰。裴琰在衛昭笑容微僵的一瞬,移開眼神,笑意盎然,望著走近的江慈。
江慈再向他襝衽施禮,直起身時,迎上裴琰目光,神情恬靜如水:“相爺,是我欺騙了你,但你,也餵過我毒藥,欺騙利用過我,我們從此互不相欠。所有事情都已了結,我也要離開京城,多謝相爺以前的照顧,相爺請多保重。”
裴琰笑意不減,瞳孔卻有些微收縮。江慈迅速轉身,長長的秀髮與緋色的披風在空中輕甩,如同輕盈翩飛的粉蝶,奔下木梯。
衛昭面色微變,右足甫提,裴琰眼中寒光一閃,身形後飄,凌空躍下,擋於已奔至梯間轉彎處的江慈面前,右手急伸,點上她數處穴道。
望著昏倒在地的江慈,裴琰面沉似水,靜默片刻,蹲下身,伸出右掌,緩緩按向江慈胸口。
手掌觸及她外衫的一瞬間,低沉的聲音傳來:“少君。”
裴琰並不回頭,唇角挑起微小的弧度:“三郎有何指教?”
衛昭雙臂攏於白袍袖中,站於梯口處,目光幽暗,自江慈面上掠過,又移開來,神情漠然,望著牆壁。良久,平靜道:“你我會面,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但她救過我月落族人,你若殺她滅口,我對族人不好交待。”
裴琰眼皮微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