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本以為他也要說些關於詩文的讚頌之語,卻沒料到顏真卿問的卻是另外一個話題:“王公子這一手字師從何人?顏某鑽研了半天也看不出是哪一家的字型,可否請王公子告知。”
王源愣了愣,旋即明白過來,這顏真卿本就是未來的大書法家,相必是對書法極為敏感,自己的字型顯然不像是這時代人流行的字型,故而引起了顏真卿的興趣。
見王源面現疑惑之色,顏真卿忙解釋道:“是這樣,你也知道本人喜好書法,一直以來臨摹東晉二王之字型,但我總覺得難脫桎梏不能脫卻臨摹的框架,難以自成一家。這也是本人和當世幾名書法大家談論時他們的共同感覺。我觀王公子的字橫平豎直、骨架勻稱、嚴謹端直、秀麗美觀,不似任何一家字型,似乎獨成一體。莫非這字型是王公子獨創?”
王源見他說的一本正經,心中忍不住大笑,今日自己詩文震懾眾人,現在連書法也成了一派了,這就叫做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果然是要成為大眾偶像的節奏。話說自己的字也不算難看,也確實是一種字型,但卻不是自己獨創的字型,而是自小便被逼著練習出來的一種後世標準的毛筆字寫法。
王源打算欺世盜名到底,於是道:“顏御史既然問及,在下不敢藏拙,這字型是我無意間練出來的,自覺難登大雅之堂,但寫起來順手便是了,卻沒有師從任何人。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仿宋體’,戲謔之字見笑見笑。”
“仿宋體?”顏真卿瞪著眼半天,也沒在腦海中檢索出關於這種字型的半點資訊來。
“為何叫仿宋體呢?”顏真卿問道。
“唔……你不說橫平豎直麼?這便是‘方’,你還說結構勻稱秀麗端美,我管這叫做‘松’,反之則為‘緊’,故而稱之為‘方松’體也。”王源半是調笑半是信口雌黃。
“原來是這麼個‘方松’,甚有道理。哎,在下於書法一道甚是痴迷,總想自成一體脫前人之桎梏,卻終感覺無力。沒想到王公子年未及弱冠,不僅於詩文上傲視群士,連書法一道也是頗有建樹。顏某今日既高興又喪氣,和王公子相比,本人實在是汗顏無地了。”
王源有些後悔,顏真卿為人質樸可愛,自己這麼戲弄他有些不地道,於是道:“顏御史不要這麼說,我這字型是用來自娛的,難稱書法之道。顏御史追求的才是書法之道,假以時日顏御史必自成一家,後世之人也比如尊崇二王一般遵崇您、鑽研您的字的。只是時候未到,時候一到,自然融會貫通的。”
顏真卿喜道:“真的?你信我能自成一家?”
王源道:“我敢對天發誓,我對顏御史絕對有信心,顏御史也當對自己有信心才是。”
顏真卿長鞠一禮道:“多謝王公子,與君一席話,消我心中塊壘,我心裡好受多了。”
王源微笑拱手道:“左相等在下等的急了,在下告辭。”
顏真卿道:“大作兩首的墨寶我拿了回去鑽研,王公子不介意吧。”
王源笑道:“介意什麼?只是不要大肆宣揚,免得貽笑大方。”
……
夕陽西下,街鼓隆隆聲中長安城各坊街道中的燈光星星點點的亮起。
這是個尋常的初春的夜晚,但卻絕對不是個尋常的夜晚,就在今日,長安文壇之中誕生了一顆璀璨耀眼的新星,不用多說,明日一早,今日梨花詩會的盛況便會成為談資,而王源這個名字也將不再普通。
李適之府中喜氣洋洋,大廳之上燈火閃耀,珍饈佳餚擺滿了長几之上,李適之舉行的慶功宴隆重舉行。李適之端坐首座,王源榮登次席,戶部尚書裴寬,北海太守李邕也只能陪坐左右。
觥籌交錯,杯盞琳琅,歌舞美酒,佳餚美食。笑語共絲竹齊飛,歡聲同清音一色,好一場得勝歸來之宴;酒水淋漓,美食飄香,賓主盡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