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備————”
兩名旅長拖著長音第三次大聲喊出這口令時,所有快弩手的耳朵中已經聽不到除口令之外的其它聲音,眼睛看不到正疾馳而來的馬群,也看不見那逼身而來的雪亮馬刀和虎虎長槊。
他們閉上了左眼,圓睜右眼盯著那張越來越清晰的猙獰面孔,胸膛已經滿滿地吸足了氣…………
眼前的人頭越來越近了,高高挑起的雙眉,露出滿嘴白牙的血盆大口,兩千快弩手仍然一動不動地瞄準,近了,更近了…………
關於在戰場上怎樣才能把快弩打得百發百中?
祥符國教導隊就此問題經過反覆驗證,最後得出的結果是直到你能看清對面敵人面容時便可。
緊緊盯住正前方的朱雀軍團士兵,遼軍騎兵都是左手扶韁操馬,腰向著側後猛烈地弓了起來,緊握馬朔的右臂在腦後竭力繃緊。
馬飛速上來了,幾十米的距離一轉眼就走完了,遼軍騎兵並緊雙腿,站在馬鐙上猛地全力向後一仰,隨著暢快淋漓的一聲大喊,他們在吐氣開聲中,已經準備好了把馬朔全力向前戳去。
前面的戰馬後腿一緊,甚至已經做出了要躍欄的前奏動作。
然而,就在這時。
“發射!”兩聲大吼同時響起。
兩千柄快弩同時發射,並且是一次性四連發,如此近的距離自然全部射中,而且都是敵軍要害。射完之後,這兩千快弩手幾乎同時彎腰向後右跨,然後第二波又是兩千快弩手同時上前,並射出了手中快弩裡面四枚弩箭。緊接著又向後右跨,第三波兩千快弩手上前發射,然後又是第四波,第四波射完的時候,第一波已經準備好了第二次射擊,又接了上去…………
銳角稜堡的兩邊,還有兩段護牆上,無數快弩盡情地向中央發射,密集的破空聲中,遼軍大隊人馬渾身浴血地在地面上翻滾,人和馬都是一片片的倒下。
這個過程中,沒有一個快弩手停下來欣賞他們的戰果,每個人都平靜地重複著自己的動作,發射,後退,準備,上前,發射………
整個過程中,八千步兵沒有一個字的廢話,沒有一聲額外的吶喊,有的只是動人心魄的快弩發射聲。
在這個被兩個稜堡和水平牆夾住的狹小區域內;在這個不大的梯形範圍內;在這個漏斗狀的死亡陷阱內,弩箭一波一接著一波,中間間隔空隙已經短到軍隊能夠達到的極限。一片片弩箭雨一次次的覆蓋滿著戰區,射殺著好不容易衝到跟前的遼軍。
幾波之後,快弩便很難維持統一發射,每名士兵已經各自進入了自由射擊。
在如此密集的死亡之箭的刺激下,以往溫順的馬匹都變得比雄獅更兇暴,有些渾身浴血的馬匹一次次躍起到幾尺高的空中,還有的瘋狂地打著響鼻滿地亂滾。
就在戰線後方不到三百步外,負責城堡上兩翼防守的耶律寒夜的人馬已經吃驚得說不出話了,呈一條線攤在他們眼前的四個稜堡,就如同四條不停噴吐著毒涎的怪獸,連綿的快弩破空聲和慘叫聲順風飄來,但讓他們真正觸目驚心的還是眼睛所看見的地獄般一面倒的屠殺,而被屠殺的一方卻是這些天將他們追殺得如喪家犬一般的皮室軍。這個場景給他們種下了牢不可破的印象,終生難忘。耶律寒夜本來已經將祥符**隊戰力看得很高,但此時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
他雖然是遼國皇族,但是也是打了一輩子的仗,從五代時期與漢人的各個國度打,北方的蒙古人,党項人,以及同族倒戈等等。但他從眼前這支軍隊身上他看出了三個從未見過甚至聽說過的特點。
第一,從未見過有那支部隊可以做到如這樣令行禁止。騎兵迎面衝鋒如此近的距離,沒有一人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擅自提前發射手中快弩。他很清楚在這種情況下人天生會心生恐懼,會失去理智判斷,會驚恐畏懼,導致提前發射,且準性很差。但這支部隊沒有。這需要鐵一般的紀律意識才能做得到。
第二,從未見過有那支部隊可以如這般配合無間。八千人分成四波,一波與一波之間換組中後退、上前沒有任何差錯。以致於沒有浪費絲毫時間。耶律寒夜從未想過軍隊能夠做到這樣整齊劃一,這對從未見識過後世軍隊佇列訓練的他來說,實在是有些難以想像。
第三,便是這八千步兵身上的裝備讓他眼饞之極,普通一名士兵就有全身鐵甲、低眉鐵頭盔,並且是五十步之外可無視箭矢的精品盔甲,這種裝備即使契丹國裝備最為精良的宮衛軍也做不到普及到每個士兵。最主要的是,他從未見過能夠一次性四連發,並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