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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每次喝藥,孃親都要給我一塊糖,你每次逼我喝完藥,都不給糖吃,苦得我心裡翻江倒海,你看,這是糖哦,吃了就不會苦。”
七寶愣了下,眼裡好不容易消失的淚花又有氾濫的趨勢。她很少生病,窮人什麼都可以有,就是不能有病。她生不起病,從小到大,她幾乎都很少生病,即便真的有病,她也沒有藥可以喝,更不用說糖,所以,當海藍提起吃完藥應該還有糖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很心酸,有哇哇大哭的衝動。
此時她卻忘了,她其實生過病,只不過,上一次陪伴她的,是另外一個男人。
“海藍哥哥,你胸口可不可以借我一下——”
呃?!海藍還沒有反應過來,七寶已經以勢不可擋的氣魄一頭扎進他胸口,眼淚全都抹在了他的衣服上。他頓了頓,微笑著把手放在她腦袋上:“七寶,你要乖乖的,不要哭。”
本來,他要說的並非是這一句,他想了很久,只有一句話想要對七寶說:
把你的心給我一小部分,把我的整個都拿去!
臨到出口,他卻突然說不出來。最後只能重複著:“不要哭,別哭了……”這樣毫無意義的詞彙。
他的心裡,因為這樣的親近,有痛苦,有甜蜜.有失望,也有溫馨。因為她並沒有像他一樣付出同等的感情,因為她此刻是如此的依賴他,因為他無法將心中深藏的話說出口,也因為,他能夠這樣陪伴在她身邊。
他緊緊抱住她,近到可以聞到她的髮香,七寶喜歡梅花,連她身上,都有清冽的梅香。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地去撫摸她的頭髮。七寶已經是個少女,可是在他懷中,仍然哭泣得像個孩子。
讓人憐惜,讓人心疼。
她哭累了,就像個孩子一樣睡著,海藍將她的頭輕輕放在枕頭上,拉好被子,守在她旁邊,安靜地看著她。
一切總是迴圈的,很多時候,他站在門外,看著賀蘭雪與七寶耳鬢廝磨,日漸情深,可是現在,坐在七寶身邊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了自己。是因為賀蘭雪先放了手,還是因為海藍一直在堅持。
窗外是一片安靜的黑暗,雪花開始漸漸融化。賀蘭雪站在窗子外面,第一次瞭解到以前的海藍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站在窗外,想離開,想找酒喝,可是動彈不了。他只想這樣站在屋外站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但是離開是痛苦,站在原地還是痛苦,清醒時痛苦,喝醉了也痛。真正到了一個人感到痛的時候,無論做什麼,也無法將這種痛減輕一分半分。在沒有遇見七寶之前,他或許有時候會對於這種高高在上、身邊卻空無一人的處境感到厭煩,或許會覺得有些壓抑和空虛,但是,卻從來沒有如此痛苦過。
賀蘭雪向來有耐心,他自己也一直這麼認為,可是他從來沒有如此嫉妒過別人。如果他與海藍相比,距離很遠的話,那他是夠不上資格去嫉妒的,但是偏偏,本來領先的人是自己,可是現在無法融入他們的人,也是自己。嫉妒,本來就是給旗鼓相當的對手。賀蘭雪的心從未像此刻一般亂七八糟,七寶,他親手帶回來的小女孩,現在已經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他等著她長大,待她如同親生的妹妹,不,即便是他有妹妹,他也未必會待她這麼好,他本來就是一個冷酷的人,他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愛上這樣一個小姑娘,如果可能,他情願自己沒有帶她回來。
賀蘭雪倒退了兩步,再不想看見房內的情景。他每時每刻都在關注著她,擔憂著她,這幾年來不曾有片刻的離開。他竟然以為,這個哥哥是可以一直安心做下去的,可是他單單忘了,七寶是會長大的,會變成一個大姑娘,然後有喜歡的人,成為別人的新娘,離開賀蘭府。他沒有親人,即便是收養他的賀蘭家,也不敢將他視為親人。他是賀蘭家的公子,但是他卻不能像賀蘭景那樣名正言順,不能像賀蘭茗那樣放浪形骸,他就得這麼不冷不熱地活著,一直活到他死。賀蘭雪賀蘭雪,他根本連自己真正的姓氏都不敢說,不能說。賀蘭家只是他母妃的孃家,不是他的父族,收養了他的賀蘭家,他永遠都融不進去。他以為,他以為從那一天開始,至少七寶是會屬於他的,單單屬於他一個人,卻沒有想到,如今她也要離開他,視他為洪水猛獸。
不,不是七寶疏遠他,而是他千方百計疏遠她才是。賀蘭雪突然拔足狂奔,他跑到馬廄門口,劈手拉過韁繩,翻身上馬,猛抽一鞭,那白駿馬掀起前蹄,昂然一聲長嘶,往前一縱,跳過府側的矮牆,飛快衝進了沉沉的夜色中。不是不想呆在她身邊,而是隻要坐在她身邊,七寶的每一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