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中,總不會事事順遂。沒有得到我們想要的,固然遺憾。可是得到了,未必不痛苦。我阻止他們,不僅僅因為七寶的命運早已註定。更重要的是,你要明白,得到,未必不是另一場悲劇的開始。”
“海藍的一生,太過順遂,我讓他求而不得,未必不是為他好。”
海英驚訝地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太后。“得不到,我會替他惋惜,好過他得到了,別人覺得他不配得,最終被人奪走。”
“我只能將七寶交給足夠強大的男人,他能夠保護她,代替我這個不稱職的母親照顧她,海藍,現在還不夠格。”
海英的眼睛一瞬間亮起來,“太后,現在是因為他太年輕,總有一天他會明白太后的苦心。”
海明月一笑,露出皎潔如月的明媚來,“有福氣有運氣都不及做人……有骨氣,海藍是個有骨氣的好孩子,我那麼嚇唬他,他都不肯改口,我相信,他總有一天,能夠成長到足夠保護七寶,但是,我們必須度過眼前這個難關。”
海英眉頭緊鎖,是,現在這一關怎麼過。兀朮王子看中的和親人選是海家的兒子,可是,海家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家中絕不可能將獨子交出來,如果引起皇權和將領之間的矛盾,又是一場浩劫。本來若是隻有兀朮王子的問題,還好辦,可是,偏偏一向跟海家關係很近的賀蘭家,居然臨陣倒戈,一邊倒地推出海藍做這個替死鬼,太后夾在皇室、兀朮、海家、賀蘭家中間,不管怎麼做,都是難。
鏡中美婦人的容貌似乎越來越模糊,海明月輕輕眨了眨眼睛,又重新清晰起來,她的手,無意地落在了自己的肩頭,身上有明月印記的女人,無一不是絕色麗人,可是一旦長成,卻又是引起動亂的紅顏禍水。為了免得箴言成真,她用錢幣燙去了七寶身上的明月印,可是,命運還是在緩緩啟動,不知道,她還能壓著這個秘密多久。
能壓多久,就壓多久,壓到她死為止。海明月的手握了起來,帶著不可阻擋的氣魄。不夠強的男子,不能成為七寶的歸宿,不但會害了他,更會害了七寶。
害了她的……女兒……
四六
海家後宅的佛堂中,居中懸著一幅觀音圖。佛堂靠西有個小小的蒲團,桌上的木魚、鐘磬,花器、香爐、燭臺、無盡燈、供果盤陳設儼然,角落上還有一疊佛經。
觀音像下,李氏筆直地跪於蒲團上,神色深沉肅穆,手中正在燃燒的香釋放著縷縷清煙。
她口中喃喃默唸:“求菩薩保佑我的兒子一生平安,求菩薩讓太后開恩放過我兒子。我犯下的罪孽,自己承擔,菩薩想要如何懲罰,蘭溪心中絕無怨言。這次您就放過藍兒吧,我會終生虔誠的侍奉您,以贖蘭溪的罪過。”
不知何時,門外站了一個人,默默地看著李氏清瘦的背影。
“蘭溪。”
李氏回過頭來,看見自己的夫君,海穆然一臉肅容站在門外。
“老爺,太后怎麼說,藍兒……是不是一定要去和親……”
海穆然疲憊的面孔上浮現一絲複雜,欲言又止,想起太后所言,此事關係重大,牽一髮而動全身,李氏畢竟只是個婦道人家,有些話,不方便對她說。
思及此,他只是緩緩搖了搖頭。
李氏臉色頓時煞白,不敢置信地盯著自己的夫君。片刻,又抬頭仰望佛像,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這都是她的報應,全是報應啊……菩薩沒有罰在她身上,難道要她的兒子來承擔嗎?
海穆然若有所思地看著李氏,他一直十分感激她,自從他正妻去世,她一直照顧著亡妻留下的一雙兒女。海英和海藍,都不是她所出,近二十年來,她卻一直視若己出,愛護之極。他也在幾年前因為感念她的所為,將她扶了正。可是,她卻對海藍愛護得過了分,簡直像是對待自己的眼珠子一般愛若珍寶,身為一個庶母,她完全沒有必要對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這麼愛惜。
佛堂上掛著一副聯。
蓮花座下禮能仁,
貝葉行間修福慧。
他的眼神從李氏的面容轉到那副對聯,再回到她蒼白的臉上,上前去攙扶起她:“不要傷心了,孩子……自然有他自己的路要走……做父母的……聽天命吧。”
李氏是這樣賢德溫柔的一個女人,上蒼讓她失去了自己的兒子,她卻常年照顧著別人的兒女,兢兢業業,應該是,他多想了吧……
七寶推開海藍的房門,看見他坐在桌前在想著什麼,怔怔地出神,七寶笑著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按說平日海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