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如水、內裡傾軋權謀,他在那麼複雜的環境裡成長起來,絕對不是輕易會說厭倦的人。對於很多人來說,一旦走上仕途,就像被一個旋渦吸住,你不走都有人和環境推著你走。
何問淡淡地說:“不只是厭倦這麼簡單吧。”
任思磊說:“當然,做出一個決定是很難的。雖然我現在的職位也不錯,在北京有車有房子,每個月光是茶水費就七千塊,可是和原來還是沒法比,原來隨便吃頓飯也不止這個數。”
天殺的,這個任總光是茶水費就七千塊,自己一個月賺的也就比人家茶水費多那麼一點點。所謂的茶水費,其實就是大公司裡的管理層或者是業務骨幹,需要經常迎來送往的,吃飯可以開發票報銷,但是隨便在哪個酒店餐廳與客戶喝杯咖啡你總不能也開發票報銷吧。這樣就有了茶水費這一項,說白了就是與客戶交往時用的零花錢。
既然對方主動找自己說這些,何問也就想順情說好話,可是說了沒一句還是走了樣:“可是,商場上總比官場上自由很多,比如可以很容易去香港找個酒吧喝杯酒,也可以去旺角朗豪坊來一杯喜怒哀樂的Cocktail。如果累了,可以在辦公室裡倒一杯滿壽泉的清酒。”
任思磊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還是樂了起來,還是很自然的那種。他爽朗地說:“老弟啊,我怎麼感覺你還是著了啟雲的道,處處說話都是維護她。你的日子才剛開始,看來以後有得歷練了。”
何問也覺得自己說得過分了,往回拉一拉說:“我嘴笨,不會舉什麼例子。這世界男人追求的,無非是兩樣,要麼有權,要麼有錢。任總厲害啊,兩樣都經歷過或者正在經歷。”
任思磊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搖了搖,低頭抿了一口咖啡才說:“絕對不會。”
何問嘆了一口氣說:“有沒有發現商海里其實一樣,也需要忍耐,也有一種厭倦的感覺。”
任思磊看著自己杯裡的咖啡說:“有沒有聽說過藍山咖啡的故事?”
何問搖頭。
任思磊用勺攪動著手裡的咖啡,接著說:“藍山咖啡,最好的就是牙買加出產的,但牙買加是世界上咖啡產量最少的國家之一。世界上最大的咖啡出口國巴西,每年要生產三千萬袋咖啡,而藍山咖啡每年僅生產四萬袋左右。這種咖啡喝起來比看上去要昂貴得多。要想品嚐到它最好的風味,所放入的咖啡豆要比其他咖啡多,比價格次於它的咖啡要多加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的咖啡豆。”
何問耐心地聽著,直到對方停下來審視自己杯中的咖啡,才發問道:“這和啟雲有什麼關係了?”
任思磊幾乎被他的問題雷到,抬頭說:“我又沒說這和啟雲有關係,你還說你沒有被啟雲征服,我看時間不遠了。”
何問低頭看著自己那杯咖啡沉默不語,任思磊又接著說:“其實,我是說我的選擇。在官場裡,我可能就是一杯拿鐵,雖然也有人會喜歡,我自己也很努力,但是政府裡這樣的人太多了,誰又不努力呢?而在商海里,我就是藍山咖啡。”
何問這時候忽然有個想法,自己剛才怎麼不點杯藍山呢,對方茶水費就七千多,不痛宰一次真的可惜。
任思磊看著何問還在沉思,有點意氣風發地說:“我的社會關係,我能聯絡到的人和部門,遠遠不是一般職業經理人可以做到的。偶然的一個機會,四方的老闆問我有沒有想法出來做。我想了一個多月,還是決定做一杯稀有而且純正的藍山咖啡。我的人際關係在政府裡很稀鬆平常,但是對於四方投資來說,絕對是不可多得,產量極少的優良品種。”
何問想說,你以為你是一杯藍山了,其實在職業領域來看,你就是袋裝速溶咖啡,還不是二合一的那種。一個職業有一個職業的專業化特色,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學得會的,何況那些所謂社會關係,在你不當區長以後會迅速像眼前的咖啡一樣變涼變冷。
何問自己有點奇怪,為什麼總是按著任思磊思維的反方向去想,好像老想戳一戳對方的銳氣。可是,自己和對方就是萍水相逢。剛剛在飯桌上人家還幫自己說過好話,為什麼要如此敵對呢?難道被姓任的說中了,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和啟雲站在同一個立場上了?
任思磊看著何問還在那裡沉思什麼,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啟雲也許也是一杯藍山咖啡,而且是產量巨少的那種,但是不是每個人都喝得起的。”
說完,他表示還要見個客戶馬上要趕過去,就不送何問了,結賬走人。
何問看了看自己眼前的咖啡,又把對方那杯藍山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