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出去,我保護您去買樹苗請師傅。”
我問:“話可以隨便說,可錢呢?”
牛子說:“這我也想到了,把高宅賣掉。”
我又問:“不行,那孩子們上哪裡上學?”
牛子說:“孩子們到後院,把前院賣掉。”
我說:“好吧,按你的去做吧。”
說到最後,我頓時感到臉上火辣辣的,像捱了一個耳光似的,一點兒沒有了太太的威嚴與高傲。我知道這個年輕山民的智慧已經足夠幫我撐起整個山林的成長與輝煌。
立夏時節,我們把高宅前院賣給了鎮上開錢莊的霍老闆。我拿了錢帶著二奎嬸和牛子去山東買樹苗。我有十年沒回孃家了,我要順便回蘇州孃家看看,和他們說說我的幸福與不幸。為了在路上方便,我穿了男子的衣裳。臨走時我把葉兒叫到面前說:“葉兒,你進山也有十來年了,不管過得好歹我都沒有虧待你,如今我要離開些日子,山上的事有六指和栓柱料理,家裡還有我的一雙女兒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管教。”
葉兒雙膝跪下說:“太太只管放心,葉兒一定會照顧好倆位小姐的。”
葉 兒
太太南邊去了,她帶走了娘和牛子哥。閣樓裡只剩下我和芳草、丁香還有幾個老媽子,芳草和丁香還很小,一身孩子氣,她倆是青楊、綠柳的貼身丫頭。太太臨走時盛氣凌人的話語讓我的心又灰了一半,同樣是女人,同樣喝著崖底的河水,誰又比誰高貴多少,難道我天生就是伺候她的下人嗎?要不是老爺娶了她,她會在這裡得勢?現在倒好,作了當家人,還總愛擺擺主人的架子,假裡假氣地裝作吃苦耐勞。哼!你把自己當棵蔥,誰又把你沾醬吃?
現在山民都寵著她,她比女媧的威望都大,遲早有一天,她必會黔驢技窮,蠶老燭盡。
上次青楊跑了,讓我的膝蓋硬跪出兩個大血泡。狗孫脾氣倒不小,我困在這山林中,遲早會死在她手上。可離開這山林我又捨不得,我熱愛這裡的每一株樹,每一棵草,我知道我離開山林一天也活不下去。前天聽她和娘說想把我許配給牛子,她倒會拿我送人情。我的心裡只有根生他一個人,如今他去了,我要為他苦守一輩子。
記得有一次他在山洞裡洗澡,我進去送汗巾,他以為我是太太,頂著一頭霧水轉過身子,我醉了……我親眼目睹了我愛的男人*裸的軀體,他胸脯凸起的肌肉如秋收時節的丘陵,散發著豐收的芳香;小腹下一片陰影在水氣朦朧的籠罩下顯得神秘而富有魅力。我有一種衝動,我想撲到他的懷裡,哪怕一刻、一瞬、一眨眼也好。他也發現了我,驚得目瞪口呆。只聽洞外太太扯著嗓子喊:“葉兒,你為啥死在洞裡還不出來?”我捂著火辣辣的臉跑了出來。太太問:“你在裡面做什麼?”她一臉的不自在,好像老爺把我怎麼著了。我低聲說:“老爺的衣裳散了一地,我收拾衣裳了。”她說:“你倒會鑽空子。明天別伺候我了,去伺候老爺吧,萬一老爺一高興把你填到房裡做個小妾或二太太什麼的……”
我每次想到那一刻都不由得淚如雨下。我活了十九歲,從來都是默默無言、任勞任怨,沒有和別人爭過什麼。可在老爺身上我有一種奢望,奢望他愛我,哪怕我們在一起一日或一夜我都會滿足的。可這種奢望隨著一場大火而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我壓根兒就沒有奢望過一樣。我這一輩子算是白做一回女人了。
我恨貞香,恨她挺直的腰板,恨她那種毒蛇一樣的目光。如果她這次去南邊永遠不回來就算搭上孃的一條命也合算。
貞香走的第二天我送綠柳去學堂。學堂分男班與女班,男班學的是文章和珠算,女班學的是書琴詩畫。綠柳和我很要好,她是個懂事的孩子,在學堂裡先生經常誇她,還說她學得詩詞能趕上男班的學生了。我決心好好地對待綠柳,我要把我後半生的希望完全寄託在綠柳身上。這孩子像根生,重感情、知好歹,又識文斷字,將來肯定是山林的女主人。我老了請求她把我的屍骨和老爺合葬到一起,也算了了我這份心願,既然生不能名正言順,那隻好死去時正大光明地躺在一起了。
到了學堂坐定後,先生教八股文。學了一會兒,然後問小姐累不累,綠柳搖搖頭:“不累,很想聽。”先生又講了一會兒《女兒經》,然後琴師來教撫琴的姿勢、指法、柔度和力度,綠柳做得很好。我奉上茶時,綠柳還親自教我做了一遍。
散學後,正趕上端午的集市,綠柳鬧著要去集市買畫畫用的顏料。我先是不同意,後來看到她乞求的目光,我又不忍心了。綠柳是高家最和善的人,她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