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丈夫領回屍骸的那個夜晚,柳詩情躲在門背後,從門縫裡偷偷的瞄了一眼硬挺挺躺在木板上的母親。她那個時候並不感到傷心難過,只是恐懼,心裡頭被恐懼佔得滿滿的,從那以後,她幾乎每個夜晚便做噩夢,持續到現在。
回到熟悉的故土,柳詩情突然萌生了想去老家看看的念頭。母親死的那一年,其實房子已經賣出,地契轉交給一家做生意而暴發的商人。對方不忌諱事故的房子,加上房價比周邊的便宜了好幾個點值,也就爽快的交了錢,柳詩情才得以和父親順利的在他鄉落腳安戶。
房子基本沒變,只是外牆做了裝修,貼了高昂的文化磚,噴了清漆,煥然一新。花園裡還是那幾棵梧桐樹,長高了許多,樹冠籠罩的面積大了一圈,圍牆上九重閣開了花,煞是迷人。
柳詩情駐足在厚重的石圍牆外,隔著透明的鑲嵌在石牆裡的玻璃,目光掃過花園,房子,卵石小徑和停車場。最後,落在梧桐樹旁那棵臺灣相思樹上。
還沒好好的感受/雪花綻放的氣候/我們一起顫抖/會更明白什麼是溫柔/還沒跟你牽著手/走過荒蕪的沙丘/可能從此以後學會珍惜/天長和地久/有時候有時候/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相聚離開都有時候/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時候/寧願選擇留戀不放手/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這是父親在情人節那天獻給母親的禮物。
這是父親最愛吟唱的一首歌,每每母親生日的時候,每每輪到結婚紀念日的時候,又或是情人節、三八婦女節的時候…父親都會為母親高歌一曲。他的聲音飽含磁性,音質美得沒話說。母親總是淪陷在父親的溫柔裡,仰著頭,眺望著遠方,跟著一起合唱…
那時候,柳詩情總以為,她的父母是世界上最恩愛的夫妻。她還暗暗發誓,長大了,也要找一個跟父親一樣的人,那麼痴情,那麼溫柔的老公,會很幸福吧?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安靜如愛的,卻並不是他的老公。她的相思,全寄予在另一個人身上。她甚至殘忍的用死亡,去證明自己對那個人熾烈的愛,以及自己的不幸福。
柳詩情童年的夢粉碎了,她對愛情,不再渴望。
愛,即使進入了圍城,即使相敬如賓,免不了還有欺詐和謊言?
她對愛死心了。
“詩情?”背後驀地響起一聲,柳詩情下意識的抓緊揹包帶,拔腿就跑。
“是詩情嗎?”那焦灼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跑了不知道多久,柳詩情才停下來。涼爽的季節,寒冷的氣候,她的額頭卻沁出細密的汗珠。她的緊張未退,頻頻回頭,直到確認那聲音的主人並未追趕上來,她才長出的吁了一口氣。
剛才那道聲音,有些陌生。不過她可以肯定,他認識她。
她不想出現在熟識她的人面前,因為她不想回到過去。任何與過去有半點牽扯瓜葛的人和事,她都避之唯恐不及。
“其實打個招呼又何妨?”她沮喪的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的向山花爛漫的山頭走去。
安靜如的墳墓,坐落在山頭。她生前總是用一副空洞無神的目光眺望著遠方,死後,父親憐憫她的孤獨,達成了她的心願。
柳詩情站在母親的墓前,這裡雜草叢生,荒廢了好多年了吧。
“可憐的母親。”生前和死後,一樣的孤獨。
“那個人,忘記你了嗎?”柳詩情眼淚潸然,蹲下身子開始一根一根的拔草。
楚佑寒的勞斯倫斯剛停在花園別墅的大門前,何叔就站在人行道的對面扯開嗓子喊。“佑寒——你回來了?”一邊臉色怪異的跑過來。
訂婚儀式在即,最近楚佑寒回家的頻率很高,基本是朝九晚五,早出晚歸。
“何叔?”楚佑寒開啟車門,微笑著走下來。
霍家將房子賣給何叔後,楚佑寒並不知情,所以在柳詩情失蹤後的第二天,他便從學校回到霍家找她,哪裡知道,這房子一夜之間更了主人,從那天后,他開始瘋狂的滿世界尋找柳詩情的下落。
“佑寒,剛才我看見詩情了!”
楚佑寒嫣然的笑容凝在嘴角。
“她就站在我家的花園外。我叫她,她拔腿就跑,我年紀大了,追不上她…”何叔說話時還在踹氣。
楚佑寒的手用力的捏緊,這確實是她做事的風格。須臾,拳頭鬆開,神情舒展,她做什麼,關他什麼事?他可是要訂婚的人了。
“她朝那邊跑去了。”何叔指著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