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同你何干?”
定國公將酒乾淨了,聲音彷彿大提琴一樣的醇厚,“看在你對我上算盡心盡力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別被俗事矇蔽了眼睛,不是你的,你永遠也得不到,放下執念,你才可得到新生。”
“去吧,我會同皇上說的。”
“……”
還想說什麼的商琬被宮人拽走了。
定國公握緊了酒杯的手指泛白,他不知道商琬今晚發生了什麼,但商琬走路的姿勢不對,身上的味道不對……自從他失明後,嗅覺格外的敏銳,他身懷幾分的內勁兒,雖然無法看清楚環境,但他卻可以感受到環境的異樣,感受道文宣閣中的氣流變化。
以定國公的經歷,自然能猜到商琬變化的原因……
“我怎能……怎能為了我這雙眼睛而委屈雲兒?她……”定國公將酒杯甩了出去,“她欺人太甚……”
“朕錯過好戲了?”
皇帝恰好在此處從外走進來,酒杯就落在皇帝不遠處,皇帝看了言地上的酒杯,含笑望向坐直身體的定國公,“朕有多少年沒見你摔杯子了?”
皇帝讓伺候的宮人都推下去,走到定國公身邊,手臂稍稍遲疑,搭在他肩頭,剛剛捱上他消瘦的肩膀,皇帝的手臂就被他甩開,搖頭道:“朕不碰。”
“可你總得告訴朕,誰欺負你了?朕為你報仇可好?“
“不用。”
定國公搖頭道:“臣不想說。”
哪怕在坐下時都猶如松柏的定國公讓皇帝很無奈,“你不問六公主和皇后同朕說了什麼?賢妃?“
“皇上私事,不是臣能管的。”
“朕哪一件私事隱瞞了你?”
“臣不想聽。”
“越來越任性了,當朕不敢治你的罪?”
“您是萬民主宅,臣只有爛命一條,臣豈敢在您面前任性?”
皇帝僅僅挨著他坐下,自己動手倒酒,“朕方才聽說,你不用商琬治療眼睛?是不是她說了什麼話?”
“柳斐,回答朕!”
“臣活不過兩年……”
“柳斐。”
“臣想自在一些,不願意再拖累陛下,拖累雲兒,該看的,臣都看了,該享受的,臣也都享受了,這輩子略有遺憾,下輩子臣才好能投胎為人!”
柳斐按住了皇帝的手腕,他的手上厚厚繭子讓皇帝心痛,“臣這輩子殺戮太重,理應有此報,皇上不必為臣介懷,臣這一輩活得值!”
“柳斐,朕對你並不好,朕勉強了你很多年。”
“臣對您也不好。”
定國公面向皇帝笑道:“因為陛下,才有了名垂史冊的定國公,不管後世人怎麼說臣媚上,臣的戰功容不得任何人否定!”
“況且商琬也說,便是醫治好了,臣只能看到人影,看不清楚同看不見對臣來說沒有區別。”
“沒區別?”皇帝眉梢挑了起來,“你便是不想見朕,他你也不看?”
“皇上,您不明白麼?”柳斐臉上的笑容如同清冷的月色,語氣裡帶了一絲絲難言的親近,“臣都瞎眼了,您怎捨得虧待雲兒?皇上別說臣又騙您,臣可是實實在在的用陽謀。”
“陽謀?”
皇帝苦笑道:“唯有你算計到朕骨子裡去了,陰謀好破,陽謀……朕不想吃,也的吃下去,誰讓朕虧欠了你。”
“皇上,一切都是臣自願的,您以為您勉強得了臣?”
“……”
皇帝眯起了眼睛,往事一幕幕的會閃,道:“你讓朕很挫敗,柳斐,告訴朕,朕在你眼裡是什麼人?”
“主子,兄長,老師……”定國公猶豫了一會,最後吐出兩個字:“姐夫!”
皇帝用喝酒掩藏起無盡的悲涼,抹了一把眼角,像尋常一般的說道:“總是六公主做事情欠妥,朕已經下旨准許六公主和離……朕命她代發修行兩年,等風平浪靜後,朕再為她擇駙馬,至於賢妃……朕已經警告了她。”
“嗯。”
“柳斐,你說朕立誰為太子?”
“您不是早有安排了?”
皇帝一聽這話,笑道:“你想不想知曉?朕可以告訴你哦。”
“不想。”
“你不擔心皇后?”
“擔心也無用,許是皇后娘娘會走在陛下之前,況且有孝道壓著,新帝也不會不敬皇后娘娘。至於柳家……臣只有一女,親眷多年享受陛下的垂愛關照,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