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覺養養神吧,我看你這陣子同你那夥計一樣是累慌了,疑神疑鬼胡思亂想的…”
宮笠道:“我說過,但願我的顧慮是多餘的。”
廖衝搔搔頭髮,道:“你不知道,你這一說,我心裡卻有些發慌!”
望了廖衝一眼,宮笠不懈的道:“奇怪,你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麼這會兒你卻有些含糊起來?”
廖衝沒好氣的道:“我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卻偏偏怕這水,怕這不見邊,不見頭,腳不踏實的海水,軟稀稀的這麼一大片,如果真個出了事,我豈不抓‘瞎’了?”
官笠安詳的道:“不見得,廖兄,憑我們這樣的一身功夫,只要隨便撈住一點什麼帶有浮力的物件,即可借而保
持身體不沉——這還是長時間的依恃,在最初那一段辰光裡,我們更可踩著某樁帶有浮力的物件,做近距離的飛躍,就好像在海上凌波蹈虛一樣!”
廖衝道:“話是不錯,然而一旦真下了海,就算抓著樣東西在水上飄浮,卻怎生是個了局?又飄到哪年哪月?汪洋大海比不得陸地,兇險多著哩,尤其是人只一下手,就他娘全身都透軟啦……”
宮笠道:“又不是泥捏的,下了水怎會泡軟?”
廖衝悻悻的道:“我可是隻旱鴨子,天生近不得水,何況是這麼一片無際無盡的水?”
宮笠道:“放心,廖兄,到時有我。”
廖衝哼了哼,道:“算了吧,在陸地上我對你倒還信得過,臨至碧波萬頃的大海上,我看你能不能自保都是問題,靠你來照我?實在沒有信心。”
宮笠道:“說多了也是白說,廖兄,到了時候,你就知道我不只是安慰你而已了!”
廖衝忙道:“老天爺,還是千祈萬求,不要在海面上x事的好,否則,可就真不會笑了。”
旭日東昇,那一大團巨碩光亮的火球,就像從海底下跳出來的一樣,放射著萬道毫芒,在炫目的金紅色彩中冉冉上升,波光粼粼的海面,微浪輕擁,反映著推燦績麗無匹的絢異彩光,有點點的金,片片的紅,幽幽綠綠透亮的藍,好美,大海的日出,壯觀極了,也悅目極了。
又是一天的開始,嶄新的一天,而朝陽象徵光明,海洋代表壯闊,它們的輝映,更結合了永恆,顯示了永不絕滅的生生迴圈。
船首破浪前進勢苦奔馬,就好像是對著朝日駛去!
伸了伸懶腰,廖衝帶著倦意道:“我們進艙裡去困一會吧?貴財與凌夥計大概早就睡得像兩條豬一樣了,沒得叫我們兩個老人家在這裡於煞個啥勁?”
宮笠道:“你先去睡,廖兄,我在這裡再看會光景。”
廖衝道:“有什麼好看的?除了水就是水,如今只多了一個日頭,莫非你連海水同日頭都沒見過?抑是看了這些年尚未夠?”
笑了,宮官道:“海上的旭日,別有一番絢爛壯麗的景緻,廖兄,它們會使人興起一股澎湃的生機,開展無窮的希望,而令胸襟寬闊,像這樣的啟示與感受,豈不比悶在艙裡睡覺要有價值?”
廖衝打了個哈欠:“我可沒你那些詩情畫意,更沒你那麼多的聯想,海水同日頭,有啥好看的?人倦了,同黨才是當務之急!”
宮笠欠身道:“請,廖兄。”
又搖搖頭,廖衝轉身走下船艙;一邊走,一邊嘴裡不停的咕噥,宮笠不必細聽,也知道這位廖老邪是在咕噥些什麼——無非是在說他發瘋啦,無聊啦,自找罪受等等……
看景色,只是宮笠的藉口,主要的,他認為應該有人留在船面上預防著什麼不測之變;另外,他要監視上面這六個船伕子!
廖衝離開之後,宮笠獨自走向舵樓,他靠在船沿邊,向掌舵的那個大漢搭訕道:“老哥,今天天氣可算不錯啊粗大的胳膊挽著舵把,那個臉膛寬闊,麵皮被日頭曬成古銅色的大漢微微點了點頭,咧開一口整齊有力的白牙:“可不,天氣真不錯。”
宮笠和悅的道:“看你這操舟的技術恁般純熟利落法,老哥,在海上生活,怕也有一段日子了吧?”
那大漢自豪的道:“打六歲起,這位爺,我就跟著大人在海上幹活,撒網撈魚,逐浪潛水,從小就在海波翻騰里長大的,今年我三十七,算算二十來年羅……”
宮笠讚美的道:“難怪你有這麼一身好本事,駕一條雙桅船,就像劃一葉舢板似的輕鬆自如!”
嘿嘿一笑,這漢子道:“算不了什麼,這位爺,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長在海邊的人哪有不會操舟玩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