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怪物敬而遠之。他知道怪物是何種模樣。
青年人倚在桌邊側過身擊球,動作本身有種奇異的韻律,暗金色的長髮溜過後頸滑向一側肩頭,跳起不規則的毛邊。一擊落袋後,他特意抬眼看向摟著金髮姑娘調笑的對手,祖母綠的眸子略微暗沉,便隨手打進最後一個號碼球。周遭爆發出一陣噓聲,男人衝酒保指了指正在擦杆頭的Dean,酒保會意地端來一杯牛奶。
他沒有理那杯牛奶,徑自抽出壓在杯子下的現鈔,臉上贏錢的雀躍掩蓋住不自然的僵硬,不動聲色地朝外走。深棕髮色的男人衝他舉杯祝酒,強壯的手臂摟緊靠在他懷裡的少女,鼻尖蹭上她砰砰跳動的側頸脈搏,狠狠地嗅了一口。
男孩確定聽見了那人吞嚥口水的聲音。但他只停了一瞬,攥緊的手指背飛快擦揉幾下似乎出血了的下唇,隨即不慌不忙地離開了酒吧。
黏在他身上的視線感並沒有消失,反而愈加熾熱。
Dean並沒有回頭找這個視線。他知道是誰。
他從來不跟同一個人打第二次球。
上了球桌,Dean有他自己的一套原則,大部分為了自保。而那個男人,雖然幾次見他打扮不同,有時是嬉皮士,有時是獵豔者,有時候像是穿制服的,有時候又像黑手黨,看上去都是不同人物不同性格,但最本質的東西並沒有任何變化。Dean說不清那是什麼東西,只出於獵人本能的判斷,儘量躲著他。
而這已經是他第五次跟那男人打球了。Dean一次都沒輸過。
不是不想輸,而是輸不了。
大約是種善意的施捨吧。
Dean振作心神樂觀的想。腦子裡卻不斷閃過剛才依偎在男人強壯臂彎的年輕女性。
他內心有隱約的猜測。
小鎮上沒有突然失蹤的人口,沒有突變的夜貓子。但據Sammy從讀書會上聽來的訊息,已經有不少年輕姑娘為最近出現在小鎮的外來人神魂顛倒。他和Winchester家一樣,都住在森林邊緣,像是路過一般不參與鎮上的社群活動。
孤身一人出手闊綽的外來客。不是獵人,就是獵物。
他有必須要做的事。
☆、#2。2#
#2。2#
Sam是被他哥哥倒騰槍的聲音鬧醒的。
一進入生長期,長個子於他而言變成了件漫長的痛苦的工作。骨節抽開時響得如同回爐重造,他常常不是疼醒就是被吵醒。而這種日子還有將近十年得過。十五歲的Dean身形正式進入男性發育期,長得纖骨伶仃,每次他大力投球的時候總讓Sam覺得他會跟著球一塊兒飛出去;在那些Sam還沒開始生長的日子,Dean一天高似一天,總是讓這位小夥子心生不忿,盼望著他終有一天能夠追上長兄乃至俯視他的哥哥。然而,一旦被賦予了允許靠近的機會,他的心情由最開始的雀躍已然變為麻木甚至心生厭倦——離哥哥、離父親要求的好兒子的標的似乎仍太過遙遠。他就像第一次參加長跑,除了看似豐沛的精力,渾身一無是處;哥哥從旁的鼓勵和傳授的經驗並不能幫助緩解疲憊感——尤其你明明知道他放慢腳步是為了配合你的節奏,而事實上已經領先你長達四年的時光。
時間這種東西有時候毫無道理可言。
“Sammy,我把你吵醒了?”Dean還抱著用來隔音的枕頭。浴室昏黃的光芒露出門框邊的一線,光線勉強能看清擺在床頭的數字鐘。
“你明天早上不是還有比賽嗎?拿槍幹嘛去?……連匕首都帶上了?”弟弟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沒睜開,察言觀色卻高了哥哥好幾個等級。
就算Dean已經充分享受起九年級的平凡生活,Sam腦子裡仍然繃著獵魔那根弦。父親不說,哥哥不問,他卻不相信John隨隨便便地挑了這個位於中部的小鎮,更不要提他們一路追過來男人還在這個小鎮盤桓了半年之久。有些時候Sam甚至懷疑Dean是不是太過樂觀以至於沒心沒肺——他當然知道他哥哥唯一的底線就是家族和Sammy——他早就過了為這種事竊喜的年紀,哥哥的單線條只會讓他更鬧心;當然很遲鈍這一點有時候也很可愛,但大部分時間都讓人憂心忡忡。
大晚上出去,在這個讓父親也空手而歸的小鎮,Dean這傢伙與其說勇敢不如說愚蠢。這世界上能傷害他們的,大多數,都不是那些藏在黑暗中的怪物。
“……你不說我都忘了,明早的確有比賽來著。”
撒謊精,下午出門前都收拾好球衣護具的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