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不可,你是少寨主,怎可稱屬下叔叔的,往後你還是叫我老雷才使我舒坦。”
不料依承天突然收回木櫓,就在小船上跪下來對雷一炮叩了一個頭,卻嚇得雷一炮忙雙手扶住依承天,道:
“怎麼啦,怎麼啦,少寨主你……”
滿面嚴肅,更雙目流露著欣敬之色,依承天莊敬地道:
“依承天能有今天,全是雷叔所賜,當年的小癩子是由天災人禍,滄海橫流中活過來的一個小叫化子,承雷叔一再拉拔,才有今日,有道是,知恩在心頭,且等來日報,雷叔呀,我不能再稱你老雷,那會令我心不安呢!”
雷一炮的淚已滾在臉上,又順著他那個卷肉刀疤斜向一邊,他並未去擦拭,因為淚是熱的,熱淚令他心中有著暖意,熱淚也在他的心頭滾動不已,啞著聲音,雷一炮眯起一雙豹目,道:
“少寨主,你真的長大了,那不只是你的身體與我同高,你的心更見成熟,要說雷一炮當然拉拔你,多少有些違心,真要說得切貼,那也只是‘流水下灘非有意,白雲出岫本無心’,該是少寨主的造化,更是天意如此。”
依承天道:
“那是雷叔自謙,依承天絕不作此想,當年佟老爹對我好,到現在我還放在心中結著疙瘩,早晚得到柳樹村他的墳頭上叩個頭的,更何況雷叔這幾年對我如是的照顧教導,更令我永生難忘。”
雷一炮點頭拍拍依承天,道:
“你果然講義氣明是非,雷一炮未看錯你,哈……”笑聲中更流了不少興奮眼淚……
就在這天過午,依承天上了岸,雷一炮直看著依承天翻過遠處的小山坡才把小船劃回頭。
依承天的這次任務應該是十分單純,因為義父依水寒也只是要他打聽出乾孃母女二人的情況,設法告知依夫人母女二人。
也許上天在作弄人,依承天沿著海岸趕往杭州途中,第二天正竿人已到了鎮海。
那鎮海距離普陀最近,而附近島上的漁民,每隔兩天就會來這鎮海買些日用東西。
依承天趕到鎮海,找了一家飯店歇下來,他只要了兩碗飯兩樣菜,準備吃完飯找地方先買上一件衣衫換穿,因為身上的衣衫又髒且爛,形同叫化子。
正就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店裡的小二見依承天穿的稀巴爛,連正眼也不多看他一眼。
飯店中正有兩桌酒席,二十個漢子猜拳行令好不熱鬧,店小二更是忙進忙出,上酒端菜,誰還會管一個窮落人依承天。
就在這時候,自店外來了兩個人。
那是兩個十分不相稱卻又在一起的人。
一個是大和尚,頭上光亮冒油,年約四十上下。
另一個卻是個絕色俏佳人,論年紀只不過十七八歲,明眸皓齒,體態輕盈,芙蓉如面,桃腮微暉地跟在那大和尚身後走進店來。
店裡小二一見,點頭笑著迎上來,道:
“二位可要吃些什麼?”
大和尚望望店內,道:
“給我們弄兩樣素菜,兩碗半飯。”
大和尚與那佳人剛剛坐下來,整個飯店內突然鴉雀無聲起來,正在吃飯的依承天緩緩扭回頭看,兩桌上坐的二十個漢子,全衝著那俏女子望去。
緊接著一陣“嘖嘖”聲傳來,早聽得一人嘆道:
“吳越西施不過如此吧!”
另有人也嘆道:
“人說一枝鮮花插在牛糞上,我看這灘牛糞還是乾的,可惜呀!可惜!”
他話聲落,立刻引起一陣鬨堂笑聲。
女子望望大和尚,卻見大和尚滿面微笑不語。
於是女子低下了頭。
突然,又聽得一人掌拍桌子,道:
“誰家女子,怎的跟著個野和尚串街的。”
小二已將飯菜送上,大和尚接過來先送向那佳人面前,低聲道:
“快吃完了我們走。”
俏女子點頭一笑,露出一口貝齒閃閃發亮。
一雙細皮白藕似雙手接過一碗米飯,大和尚也接了一碗,二人根本不顧旁人的閒話,只是低頭吃著。
大和尚與俏女子二人吃了一半,便在這時候,突見小二又端來一盤紅燒大黃魚,小二尚未把菜放到一眾吃酒的桌子上,卻被一個壯漢雙手奪在手上。
這壯漢已喝得臉紅脖子粗,但他卻是走地有聲地來到大和尚身邊,道:
“大和尚,你是吃齋人不食人間葷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