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淵哈哈一笑,起身道:“的確是錢某放出的風。”
回應錢淵的是胡汝貞的黑臉和沉默,但他並沒有暴跳如雷,沒有口出惡言……錢淵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讓胡宗憲心裡保留著微弱的希望,他一定有理由。
“嘉靖二十七年,第一任浙江巡撫朱子純擒殺許家兄弟、李光頭,但被朝中閩浙逼殺,之後汪直於瀝港立旗,號五峰,再之後瀝港被毀,徐海橫空出世。”
“如今倭寇大致是汪直四成,徐海三成,剩下三成是散兵遊勇。”
“徐海不過率三成倭寇三年內三度大舉入侵,劫掠數府,東南各處無不苦苦支撐,汝貞兄提編數省,還要截留兩淮鹽稅……”
“都是為了汝貞兄著想啊。”錢淵一副殷殷關切的模樣,“徐海死,汪直復侵,到那時候,汝貞兄怎麼辦?”
“要知道汪直可是在倭國佔薩摩洲之松津浦,自號徽王,麾下數以萬計,難道還要繼續打下去?”
“其實你我心裡都清楚,招撫汪直是最合時宜的一條路。”錢淵嘆道:“而現在,到時候了!”
胡宗憲眉頭一挑,“最合時宜……但朝中科道言官不會這麼想,展才年幼,不知言語亦能殺人。”
“所以,錢某不是為汝貞兄挑破了膿包嘛。”錢淵臉上笑容依舊,“汝貞兄啊,關鍵是……到時候了!”
胡宗憲被前半句話氣得手都在發抖……你好心替我挑破膿包,就是在朝中散播我和汪直勾結的流言蜚語?
倒是沒看出來,你錢展才居然是個潑皮!
但後半句話讓胡宗憲冷靜下來,他思索片刻後猛然轉頭盯著錢淵,“展才,你的意思是……”
“適才,汝貞兄問,‘若徐海遇挫離海遁去,何如?’”錢淵悠然道:“一來是同鄉,二來這幾年也有來往,三來五峰徐海頗有仇怨……汝貞兄以為,汪五峰會幫這個忙嗎?”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白,錢淵希望胡宗憲勾搭汪直,在徐海遇挫欲逃的時候,斷其後路,以畢全功。
胡宗憲腦子飛快的轉動,他想到了很多很多。
第一,錢淵能影響徐海,但沒辦法影響汪直。
第二,錢淵敢在自己面前主動提議招撫汪直,必然京中有所動作,或許放出流言就是一部分。
第三,汪直的確有可能幫這個忙,和徐海開戰年許,倭寇四處肆掠,海貿幾乎完全斷絕,汪直為此跳腳。
……
最後,胡宗憲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他最後確定,原本以為這一趟來臺州是來做交易的,沒想到自己是送上門給錢淵敲竹槓的。
能秘密聯絡汪直,這本是胡宗憲的砝碼。
但在錢淵大肆傳播之後,這成了胡宗憲的軟肋……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對方能做什麼,但胡宗憲能確定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