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自認為看人看的很準。
當年他一入京就知道,不弄走楊廷和,自己就是個傀儡皇帝,當年他看到張璁的那篇奏摺,就知道此人能為自己破局。
類似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發生,嘉靖帝自認為從來沒走過眼,在他眼裡,錢淵是個有報國之心,有忠君之心,有軍略之才,有理政之才,同時目光長遠的年輕人。
所以,嘉靖帝不相信,在簡在帝心的情況下,錢淵會以婚事攀附徐階,如果想這麼做,早就能做了。
所以,在錢淵說“絕無此事”之後,嘉靖帝將此事拋之腦後,準備說起正事,原本是打算在選庶吉士之後才說的,正好今天湊巧召其入西苑。
但問題是,錢淵說“絕無此事”,後面還是有話的……
關鍵是,錢淵對這番話是有著充足的準備的,他一邊抓著小黑和獅貓嬉鬧,一邊漸漸將話題轉到了菜餚上。
然後從菜餚上轉到火鍋上……嘉靖帝已經在西苑吃了好些次火鍋了,都是錢家酒樓送去的底湯,還得搭上辣椒等調料。
又從火鍋轉到元宵夜,那天晚上嘉靖帝可是有過承諾的。
“黃公公這話說的,開酒樓就是要賺銀子的,誰都不能吃白食是吧?”錢淵一攤手,“再說了,三十稅一,該交的稅銀可是一文都沒少交呢。”
“你還真交啊?”黃錦咂咂嘴,“大興縣肯收?”
“主動繳納的,又不是他們上門盤剝,有什麼不敢收的。”錢淵準備說起正事了,“當日在陛下面前保證過的,說出的話就得做得到,陛下,對吧?”
這言下之意就是,您當日是答應給我做媒的,紅口白牙的可不能反悔啊!
但還沒等錢淵開口,嘉靖帝一聲長嘆,硬生生將話題轉開,“今年正月初五,本應召裕、景入西苑……但那日道心不穩作罷。”
黃錦和6炳都閉住了呼吸,而錢淵有點莫名其妙,只隱隱感覺到什麼。
嘉靖帝又是嘆了口氣,“你就替朕去裕王府看看吧。”
什麼叫人算不如天算?
這就是了!
天上掉塊餡餅是好事,但首先得確定,這塊餡餅不是砸在自己腦袋上……三十層樓高的地方丟個雞蛋都能砸死人呢。
錢淵嘴裡滿是苦澀味,想往外推有點捨不得……呃,問題是餡餅掉在自個兒頭上,想躲都未必躲得開。
“陛下,學生合適嗎?”
“小小年紀別想那麼多。”嘉靖帝笑罵道:“今年虛歲二十,等欲有所為還早著呢。”
“朕這個兒子……好讀書,但少了些歷練,身邊都是翰林院的講官,大都是些書呆子,展才你見識廣博,多聊聊吧。”
“獅兒,獅兒,來來。”嘉靖帝招招手,那隻獅貓回頭看了眼懶洋洋的沒起身,倒是小黑猶猶豫豫的踱過去,一個縱身居然跳到榻上,看的黃錦和6炳都眼皮子直跳。
“膽子倒是不小。”嘉靖帝擼了把小黑,這廝居然就這麼躺下來了,“展才,你……嗯?”
嘉靖帝終於發現錢淵那古怪的神色了,臉色陰沉下來,眯著眼問:“怎麼?不願意去?”
“學生不敢。”錢淵哭喪著臉起身跪在地上,“今日學生本有一事懇請陛下……”
“說。”
“元宵夜陛下駕臨酒樓……曾說……曾說願為學生做媒賜婚……”錢淵哆哆嗦嗦用上了演技。
“朕倒也記得這事。”嘉靖帝隨口應了句,隨即臉色一變。
之前嘉靖帝讓錢淵去裕王府,這是非常明顯的暗示……這幾乎算是明示了,以後你可以隨意出入裕王府,一條金光大道就擺在你面前了。
但錢淵臉色古怪的提起賜婚做媒,那女方自然是有些干係的。
嘉靖帝似笑非笑的擼著小黑,“惟中只有一個孫女,還是朕親自做媒許給了山東孔家,展才是要橫插一手?”
“學生不敢。”
“李時言……沒孫女吧?”嘉靖帝看了眼6炳,李默是6炳武試的老師。
頓了頓,嘉靖帝哼了聲,“李時言恨你入骨,就算有十個孫女……也輪不到你。”
“陛下英明。”
“那是誰?”嘉靖帝還真沒了懷疑物件,除了6炳、徐階、李默、嚴嵩,他並不在乎其他人的手伸進裕王府。
錢淵嚥了口唾沫,微微抬頭,“是徐華亭……”
嘉靖帝眼睛都瞪圓了,一下子從榻上坐起來,嚇得小黑喵喵叫著躥下來,“絕無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