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地處東南,但彭溪鎮這地方依山傍水,冬日還真不太好熬,兩場淅淅瀝瀝的冬雨後,天還是陰沉沉的,氣溫一下子降了下來。
錢淵剛開始兩天還去江對面的鐵匠作坊巡視,但一下雨,興致全無,反正現在鐵匠作坊那邊也只能打製鳥銃、長刀、長矛、鎧甲,虎蹲炮都是用舊炮改制的。
一覺起來已經快正午了,錢淵打著哈欠洗了臉,剛出門就撞見了黃懋官和陳有年。
“霖原公,登之兄,早啊。”
陳有年見慣不怪,黃懋官是哭笑不得,都快正午了,他們忙了一上午回來用午飯,這貨才起床!
“展才真是閒雲野鶴,好興致啊。”黃懋官搖搖頭,“也就是陛下罷朝會近二十年……”
錢淵嘿嘿乾笑兩聲,要是碰到勵精圖治的皇帝,別說明太祖朱元璋那種,就是弘治帝,自己就算中了進士八成也不會留在京中,半夜就得集合點名,準備上朝,這哪裡是人過的日子。
還沒聊兩句,突然外間傳來嘈雜的亂聲,錢淵皺眉看去,鄉老一路小跑進來,“大人,大人,有倭寇來襲!”
“胡扯!”彭峰厲聲喝道:“就算小股倭寇攻台州,也不過太平、黃岩,如何能越臨海殺到彭溪鎮來!”
“真的,真的,煙塵滾滾,水陸併發!”
錢淵疑惑的看了眼彭峰,後者搖搖頭示意臨海並無示警。
黃懋官並錢淵一行人抵達彭溪鎮已有七八日,臨海、仙居、天台、黃岩幾地的知縣、世族大家都來拜訪過,更別說台州知府宋儀望昨日午後才回臨海。
無敗兵,無警報,突然就有倭寇來襲……錢淵還真不太信是倭寇。
楊文是在杭州隨譚綸、孫鋌回寧波,不過留下百餘親兵,加上錢家護衛,一共約莫兩百武卒,彭峰帶著人手去鎮口布防,又放出斥候打探。
錢淵安排人準備好船隻……總要留條後路吧,然後帶著人登高望遠。
黃懋官久在西北,遠眺片刻後皺眉道:“黃土揚起,顯然有敵襲。”
陳有年笑道:“去年山陰大捷後,端甫兄來信,讚譽錢家護衛精銳甲於東南,今日可見識一二。”
錢淵略微偏頭打量了幾眼,陳有年、陸一鵬面帶笑容但有點緊張,黃懋官泰然自若,而胡應嘉……孃的咧,居然雙拳緊握,有點興奮!
這貨在想什麼呢?
遠處漸漸顯出人影,盡皆高頭大馬,佩刀持槍,約莫兩百餘人。
“不是倭寇。”錢淵輕笑一聲,“東南不比邊塞,河流縱橫,多船少馬,更別說這般軍馬,倭寇為求財,就算劫掠馬匹也會賣掉。”
陸一鵬鬆了口氣,問:“是台州駐軍?記得盧鏜幼子盧斌就駐守台州。”
一名護衛疾步入鎮登樓,“少爺,斥候回報,是汪五峰。”
錢淵愣了下,“這廝來彭溪鎮做甚?”
片刻後,鎮口簡單佈置的柵欄被推開,錢淵率先大步走出,彭峰率護衛迅速跟上,展開陣勢護住兩翼。
“老船主捨得回來了?”錢淵指著下馬快步而來的汪直笑罵道:“惹出這麼大動靜,不怕別人誣衊倭患再起?”
”
汪直年初從徽州回返寧波,二月二在杭州被趙貞吉搜捕,錢淵聞訊急行赴杭,不惜兵圍巡撫衙門才將汪直撈出來。
汪直回了寧波,第二日就去了舟山,之後又去了倭國,五六月份回程也大都在舟山盤桓,偶爾來金雞山下的招寶村小住。
直到錢淵以三百巨木並紅薯為通商一事蓋棺定論,胡宗憲又調任閩贛總督,趙貞吉平調江西巡撫,汪直這才徹底放下心。
但即使如此,汪直除了舟山、鎮海之外,始終只在寧波、台州兩地活動,這兩個府洲都是錢淵能牢牢掌控的,除此之外,汪直出行都會帶上至少百多名手下,就怕哪天又倒了黴。
汪直大笑,親熱的握住錢淵雙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嘛……這不是聽聞天使為紅薯一事南下巡視,汪某立即趕來侍奉。
聽到侍奉二字,錢淵掙開雙手,低聲道:“大都是自己人,給我漲點臉面。”
“明白明白!”汪直一揮手,毛海峰湊近指著永安溪上飄來的兩艘船,“海外奇珍,古玩古書,應有盡有!”
錢淵無語的看著毛海峰,“都是送他們的?”
“不夠還有……”
“也就是沒有我的?”錢淵吐槽道:“到現在,除了老船主送了一柄倭刀,一盒走盤珠,你們從無賄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