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細細的聲音傳來,“我也是個郎中,我就是來問問,小姑娘最後說的那些是不是藥名。”
蕭媽媽挑剔道:“外面不是有那麼多郎中嗎?我們大小姐只是傳達藥師琉璃光如來的法諭罷了,走吧,快走吧,堵在女眷門口不成樣子。”
琅華不由自主地彎起嘴唇。
蕭媽媽就是這樣,只要她交代下去的事總是能很好的完成,讓她省了許多力氣。
如果她們流露出要釣魚的樣子,魚自然不肯上鉤了,就是要一直吊著他,讓他不能察覺。
“那就看在藥師琉璃光如來的面子上,我也是個居士……不是……我在廟裡已經掛單一陣子了,佛菩薩知道了,也一定會答應……”
蕭媽媽不禁多看了這人幾眼,頭髮水淋淋的,彷彿是剛剛用水梳好,臉上一片幽青能看出來是匆匆颳了鬍子,可惜還有一半留在臉上,顯得更加邋遢,整個人瘦的像個竹竿,一雙眼睛泛著精光。
若說他是個郎中,看起來也頂多是個走街串巷遊醫。而且,他不說話還好,這說起話來,就像是被誰捏住了嗓子,越是著急聲音就越是難聽,要不是大小姐提前跟知會了她,讓她有了心理準備,否則她還不知道臉上會不會露出異樣的神情。
因為這個人,實在和尋常人太不同了。
蕭媽媽搖搖頭轉身就要走回去,顧三太太卻焦急地尋了過來,“大小姐呢?”
蕭媽媽道:“在禪房裡歇著呢。”
顧三太太道:“快,去服侍琅華出來,老太太舊病發了,家裡亂成一團,我們要立即趕回去。”
蕭媽媽臉色大變,立即進了禪房。
琅華正拉著閔江宸說話,看到慌張的蕭媽媽,不禁愣住了,“怎麼了?”
蕭媽媽急切地道:“老太太,是老太太身子不舒坦。”
琅華立即起身,連斗篷也沒穿就要出門去,蕭媽媽跟在身後,“大小姐,這可使不得,您穿了斗篷再走,萬一您病了,老太太會更難過。”
琅華站在門口木然地讓蕭媽媽服侍著穿了斗篷,“鎮江許多郎中都在這裡,你將祖母的症狀告訴他們,看看他們誰能醫治,如果能治好祖母的病,我們顧家必有重謝。”
蕭媽媽點點頭,就要去大殿。
一個聲音忽然冒出來,“大小姐何必捨近求遠,令祖母的病如果老夫治不好,就沒有人能治了。”
琅華轉過頭去,那人扯了扯身上的青藍長衫走出來,雖然經過了梳洗,卻還是改變不了邋遢的模樣。
琅華前世只是知道,他因為相貌醜陋不堪且膽小如鼠,一直都不被太醫院重用,後來淪落去了廣惠司,不到三年又被廣惠司驅逐,要不是朝廷編《醫典》陸瑛也不會找到他。
但是在琅華心裡,要說大齊哪個郎中最有本事,那就是他——胡仲骨。
胡仲骨目光閃爍,“我也不要什麼報酬,只要大小姐將藥師琉璃光如來跟您講的藥方,都告訴我就行了。”
這是一筆很合算的買賣,也不知道顧大小姐肯不肯答應。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顧大小姐在大殿上背的那些藥方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胡仲骨有些不安地握著拳頭,他也是被那些藥方衝昏了頭,顧家人怎麼可能答應呢,像他這種人,不會有人認為他醫術高明,更不可能拿那麼好的東西來換他上門治病。他從前不求報酬給一位大人治病,那位大人病好了之後,卻將功勞算在那些堂醫身上,他不過辯駁了幾句,就被堂醫嘲笑像個太監似的,卻又沒有太監的麵皮,將來不過就是個廢人,他救了人還受到如此奇恥大辱,他以為再悲慘也就是如此了,誰知道他前腳踏出那位大人家的宅院,後腳就被擄走打斷了腿骨,潑了一身的屎尿,他縫合自己皮肉的時候就發誓,再也不給那些達官顯貴們治病,再也不要自取其辱。
這一次,可想而知換來的又是一陣嘲笑罷了,胡仲骨準備轉身離開。
“我答應。”
胡仲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詫異地抬起頭看到了顧大小姐那雙清澈的眼睛,“我答應你。”
沒提任何要求,就答應了他。
他這不是在做夢吧!
琅華點點頭,每個人都該得到應得的東西,胡仲骨雖一直被人奚落,卻始終鑽研醫術,是個真正的醫痴。
而且,他是唯一一個懷疑她眼睛受過傷的人。
從此之後,胡仲骨在她這裡,受到的只會是尊敬,在她這裡沒有人會作踐他,這是前世他對胡仲骨的承諾